第327章 你不如親自去看看
幾個時辰後，夭夭處理完寧子青此前交代給她的事，冒著夜色從碧桐別院趕了回來。
當她看見霍雲訣披著雪氅，孤零零站在搓鶴齋門口凍得瑟瑟發抖。
夭夭又氣又急。
“這麼冷的天，阿七不讓你進去，你就一直在這裡乾等下去嗎？你們都瘋了不成！”
夭夭大步上前，拽起霍雲訣的手要將他拖走。
霍雲訣腳步一頓，扯回夭夭。
“我與他之間，總該有個了斷。等青青醒過來，無論她最終選擇誰，我都認了。”
夭夭定定地望著他，眼底泛起一陣酸澀。她蹙眉抿緊唇，強忍住淚意，推著霍雲訣要進院門。
嫣姒見狀來攔，夭夭怒喝：“讓開！誰再敢攔，我要他小命！”
嫣姒一愣，急聲懇求道：“左使，這是主上的命令，還請左使饒了小的，不要讓四殿下進去。”
夭夭面色一肅：“我是阿七和四殿下的師姐，今日師父不在這裡，就由我來出面，化解他們師兄弟之間的矛盾。”
說罷，她帶著霍雲訣徑直闖了進去。
二人來到寢屋前，只見莫展塵一臉疲憊從屋內走了出來。
三人打了照面。
莫展塵的目光幽幽落在霍雲訣身上，勾唇譏諷道：“四皇子，你還真是命好！前有三小姐為你受那一掌，後又有姓蘇的替你承受蠱毒。倘若我救不了他們，你是不是該以死謝罪！”
霍雲訣面無波瀾，對他的嘲諷無動於衷。
倒是夭夭一看到這小子就來氣，惡狠狠警告他。
“你他孃的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再說這些風涼話，信不信我割了你舌頭！”
莫展塵嗤之以鼻，漠然轉身離去。
夭夭瞪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撩下狠話。
“等這混蛋救完人，我非把他關起來，好好折磨個夠！”
霍雲訣沉默不語，眼神沉重地盯著面前的房門，始終挪不動腳步。
夭夭輕嘆一聲，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勵：“快進去吧，有什麼誤解，你們當面說清楚。”
霍雲訣長長呼了口氣，感激地衝夭夭點了點頭，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霍雲訣心裡一緊，急忙朝前走近一看。
屏風後面，蘇衍七坐在床上，正擰著熱水帕子給寧子青擦洗手腕。
霍雲訣見他這般親密地照顧寧子青，心裡很不是滋味。
“七郎君，你與青青尚未拜堂成親，你這樣做怕是不妥，不如叫銀香來伺候青青吧。”
蘇衍七手上動作微微一頓，眸色沉了沉，沒有理會霍雲訣的話，繼續幫寧子青擦洗脖頸。
霍雲訣知道蘇衍七還在生他的氣、還在怪他，於是放低了聲音再次誠懇地道歉。
“表哥，對不起，是我害了青青，還連累了你，你可以不原諒我。”
“但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青青為什麼要與你退婚嗎？那是因為……。”
“夠了！”
蘇衍七突然打斷他，轉過身來，抬眸看向霍雲訣，不怒自威。
“事已至此，四殿下無需自責，你身上還有傷，早些回府休養吧。”
霍雲訣張口欲解釋，蘇衍七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憤然發問：“你究竟還想置青青於何地？”
“難道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大婚前夜，偷偷跑去私會你嗎！”
霍雲訣臉色一變，帶著幾分怒氣反駁道：“你不許這樣詆譭青青，她沒有私會我。我只是想去與她道個別。若非你們逼她嫁給你，她又怎會遭此劫難？”
蘇衍七嗤笑：“我們逼她？”
“四殿下怕是搞錯了吧，青青本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陛下如今更是親自下旨賜婚，這本該是樁皆大歡喜的喜事，你何故要來橫插一腳！”
蘇衍七倏然起身，眸中染滿了戾氣。
霍雲訣見他胸脯劇烈起伏，情緒顯得格外激動。
望著他怨恨自己的樣子，霍雲訣心頭一滯，喉嚨裡堵得難受，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默然無聲。
蘇衍七平復下心緒後，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四殿下請回吧，我妻身邊有我照顧她就足夠了，你一個外人，留在此處多有不便。”
霍雲訣實在無法忍受蘇衍七一再強調寧子青是他“妻子”來刺激他，難抑怒氣道：“你現在想趕我走，那不可能。除非我親眼看到青青醒過來為止！”
蘇衍七已是忍無可忍，神情幾盡癲狂，眼底閃過一道森冷的寒光，朝門外喊道：“嫣姒，速速送四殿下出去。他若反抗，立刻去請秦闊大將軍來。就說我要告發他私自離府，忤逆陛下旨意，直接將他帶走，押入天牢關押！”
“你威脅我！”
霍雲訣神情一震，難以置信蘇衍七竟會對他如此絕情。他逼近蘇衍七，與他僵持不下。
聞聲衝進來的夭夭看到怒氣衝衝的兩人，驚了一跳，連忙上前拖開霍雲訣。
“你看阿七這個樣子，你不要與他爭了，我們先出去吧。”
“我不走！”
霍雲訣死死瞪著蘇衍七，滿臉不服氣，想要掙脫開夭夭。
夭夭用力扣住他不放手，直到嫣姒他們進來合力將霍雲訣拉走。
房門再次合上，屋內恢復了平靜。
一股刺骨的痛感洶湧襲來，蘇衍七眉頭一皺，捂住胸口，彎腰大口喘氣。蠱毒再次發作，痛得他身體顫慄，面容扭曲。
蘇衍七咬緊牙關，悶哼幾聲後，嘴角滲出了鮮血。
他抬起手背擦拭掉血漬，重新坐回床前，深情地凝望著沉睡中的寧子青，握起她的手緊緊貼在臉頰上。
“青青，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翌日，寧子青遇襲一事，震驚朝野。
為了保全霍雲訣，婉妃懇求秦闊提前更改了說辭。
前一夜，秦闊在御書房面見曜帝時，是這樣回稟的：巫族刺客意圖刺殺身陷囹圄的霍雲訣，但因守衛森嚴未能得逞。因此，他們在霍雲訣府邸附近，故意散播寧子青要嫁給蘇衍七的消息，想以此誘騙他出府去找寧子青，再趁機刺殺他。
曜帝聞聽此事，在御書房大發雷霆，痛斥巫族喪心病狂，下令要將他們徹底剷除。
巫族三番五次刺殺皇子，已嚴重觸犯了曜帝的底線。
但在隔日早朝上，眾臣卻聽到了另一番說法。
巫族眼見蘇府即將與寧侯府聯姻，擔心寧子青與謙王成為蘇衍七的靠山，日後難以對付他。
是以，他們狗急跳牆，派出絕頂高手潛入寧侯府劫走了寧子青，以此要挾蘇衍七前去救人。
至於霍雲訣，則是被巫族刺客利用他與蘇衍七的兄弟情誼，騙出府邸打算一併殺害。
寧子駿因顧及寧子青的清譽，只能忍氣吞聲，默認了這個謊言。
這一說法雖有些牽強，但大臣們都心照不宣，紛紛奏請曜帝向月瑤國施壓，要求他們儘快剷除巫族餘孽，給南曜國一個交代。
寧子駿率先請纓，表示願意率兵攻打月瑤國，但一些大臣立即跳出來反對。
朝廷上為此吵鬧不休，陷入一片混亂。
而蘇府與寧侯府的婚事發生了意外，難免引來非議。
不過兩家對各種流言蜚語充耳不聞，只是傅老爺子突聞噩耗，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傅家人整日憂心忡忡，以淚洗面。
又過了五日，寧子青體內的煞氣終於被子蠱吸盡。
就在莫展塵最後一次運功施法，轉移蠱毒到蘇衍七身上時。
蘇衍七面無血色，痛不欲生，似難以承受這般痛苦。
失控之下，他竟摸出一把匕首開始割向自己的手臂。
門外的嫣姒他們聽到慘烈的叫聲，急忙衝進屋內，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後，無比震驚。
原來這些天蘇衍七一直在硬抗蠱毒，他手臂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令人不寒而慄。
連莫展塵也感到十分詫異，暗歎蘇衍七的意志力簡直堅強得可怕。
嫣姒他們太過恐慌，一擁而上，攔住莫展塵，讓他停止轉移蠱毒。
莫展塵正要收手，蘇衍七卻厲聲喝止：“不準停，只差一點，青青就會沒事了。”
他目光決然地看向莫展塵：“你不許停手，否則別想活著離開蘇府！”
莫展塵眉頭微蹙，冷哼道：“這可是你自找的，可別怪我！”
蘇衍七面色不改，他垂著血淋淋的手臂，站在莫展塵面前，依舊紋絲不動。
“來吧。”
蘇衍七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又在手臂上狠狠割了一刀。
一刀接一刀，直到蠱毒完全侵入他的骨髓、肺腑乃至血液中。
待莫展塵收回手勢，蘇衍七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他的了，他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只有無盡的痛苦，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擺脫，彷彿有一隻無形的魔鬼，在一點點磨滅他的意志，摧毀他的身體，將他拖入絕望的深淵中。
“主上……”
“七郎……”
“表哥……”
耳邊響起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吶喊聲。
蘇衍七感覺自己的每一處神經都在遭受酷刑。
終於，他支撐不住，疲倦地閉上雙眼，身體癱軟在一個寬大的懷抱裡。
“阿七，你挺住！”
不知何時闖進來的聶竹央，穩穩抱住他。
蘇衍七用僅存的意識，艱難吐出幾個字。
“幽花歸夢，快……給……”
夭夭迅速反應過來，抓起床邊的檀木盒子打開，取出幽花歸夢準備給寧子青服下。
聶竹央立馬大喊道：“等等！你把這靈藥一分為二，讓他二人各吃下一半。”
眾人聞言一愣。
夭夭猶豫道：“這樣，藥效豈不是減少了一半，還能有用嗎？”
聶竹央焦急如焚：“那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三小姐體內煞氣已解，命已保住，只需吃下一半幽花歸夢，便可助她重塑經脈。但阿七體內有兩倍蠱毒，若不給他吃這靈藥，他早晚抗不住會死的！”
莫展塵略一沉思，點頭認可了聶竹央的話。
“不如試試吧，若蘇衍七死了，就算三小姐醒來，她也會自責一輩子。”
霍雲訣他們當即贊同，叮囑夭夭將幽花歸夢小心翼翼分成了兩半，分別餵給寧子青與蘇衍七服下。
兩人吞下幽花歸夢沒多久，同時進入了一個夢境之中。
四周霧氣瀰漫，陰風陣陣，他們身處在一個冒著白氣，兩岸開滿了紅色妖豔花朵的溪流邊，相對而立。
蘇衍七看見對面的寧子青茫然無措地四處張望，似在尋找什麼。
蘇衍七開口喚了她一聲，但寧子青像是沒聽見，轉身朝著一個黑暗的方向走去。
蘇衍七心下一驚，想追上去，卻在抬腳的一瞬間，被一道白光彈了回來。
蘇衍七心口猛然一震，腦海中突然閃現出許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轉瞬之間，那些畫面變得支離破碎。
蘇衍七胸口一痛，呆在原地，怔愣不已。
少頃，一道聲音自空中緩緩飄來。
“前世因，今世果。”
“你不如親自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