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82 章

    中秋佳節清寒至,一大早,永熹伯府內到處都是清掃落葉的僕人。
 

    寧雪瀅將打磨好的銀針置於桌上,只等玉照苑那邊派人來取。
 

    離家羈旅的她,能夠進入永熹伯府為侍醫,還基於一次偶然,偶然間施救了陷入心疾的世子爺。
 

    推開門,蕭蕭風聲襲耳,寧雪瀅抬手半遮俏面,見一婦人自廊下走來,立即迎了上去,附耳小聲道“今兒天沒亮,我從集市上回來,知姑姑喜歡雲糕,特意給您買了一袋。”
 

    婦人姓戚,是府中姜管家的妻子,亦是執掌前院人事的管事。
 

    作為侍醫,除了被傳喚,幾乎沒有得見東家的機會,寧雪瀅巴結她,不過是為了接近那個人。
 

    她是大同鎮總兵寧嵩之女,拒絕了戶部尚書府三公子的求娶,隱姓埋名來到京城,只為與那人續上前世之緣,奈何造化弄人,那人沒有前世的記憶。
 

    不過沒有前世記憶也好,一切都可重頭再來。
 

    前院的僕人為了能去後院做事,巴結管事是常有的事,戚姑姑早已見怪不怪。
 

    這女子是新來的侍醫,還是被世子爺帶回府中的,其心昭昭,顯而易見。戚姑姑拂開她挽著自己的手,見外道“姑娘不必客氣。”
 

    “幾塊雲糕而已,連一點兒小心意都算不上,姑姑才別跟我客氣才好,這樣,您先去我房裡,待我去膳堂取些粥食來,咱們一起食用。”
 

    看她平日清雅端麗的風姿,並非巧言令色之人,戚姑姑有些受用,加之對雲糕的喜愛,淡淡“嗯”了聲,轉頭去往她的房中。
 

    房舍的木桌上擺放著一個食袋,隱隱有云糕的香氣飄出,戚姑姑走近,發現桌上還有一幅水墨畫,沾了許多水漬,暈染開墨跡。
 

    畫中有山有水,還有一位衣衫飛揚的秀頎男子,可惜面龐被水漬暈開,瞧不出樣貌。
 

    正當她好奇之際,門口忽然傳來爭吵聲,一人嗓門渾厚,不用猜都知道是住在前往的馬伕大壯,平日仗著蠻勁兒,沒少欺負僕人。
 

    蠻橫無腦之人,之所以留用,無非是他選馬的眼光好,討了二公子的歡心。
 

    走到門口,戚媽媽看向趾高氣昂的大壯,搖了搖頭,視線一轉,落在與之對峙的女子身上。
 

    正是手持托盤的寧雪瀅。
 

    只見大壯擼起袖子,一副要動粗的架勢,“偷東西還狡辯,看我不扒了你的衣裳當眾搜身”
 

    青天白日,竟說些混賬話,戚姑姑剛要出面呵斥,忽聽一道嗆聲,聲兒柔柔,不卑不亢。
 

    “紅口白牙栽贓人,乃是小人所為。你要搜身也可,但必須有主子在場作為見證。你敢隨我去世子面前嗎”
 

    “搬出世子爺壓我你算老幾啊,世子怎會為你見證”
 

    “那就是不敢了,你心虛。”
 

    “我心虛什麼”
 

    “打我進府,你就一直覬覦我,無非是借搜身之名,想要佔我便宜。”
 

    寧雪瀅這才
 

    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戚媽媽,掩了掩袖▊,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憋著哭呢。
 

    順著她的目光,大壯扭過頭,虎軀一震,焦急問道“姑姑怎會在這兒”
 

    戚姑姑可不是好惹的,大壯顫著手指向寧雪瀅,想要先發制人,“你個小浪蹄子,少在這裡胡言亂語”
 

    寧雪瀅的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疾步走向一臉威嚴的戚姑姑,用袖子不停擦拭眼角的淚花,“求姑姑為我做主。”
 

    爭吵聲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僕人,消息很快傳進了後院。
 

    今日中秋,剛好是伯府主母的生辰,正在為母親作畫的年輕世子在聽過戚姑姑的稟奏後,沒有停下上色的動作,直至完成一幅桂花圖。
 

    畫韻之深厚,似能聞到香氣。
 

    百忙之中抽空的世子爺放下畫筆,讓戚姑姑將兩人傳進了玉照苑的書房。
 

    大壯跪在珠簾外,不停辯解,說自己的錢袋是在與寧雪瀅擦肩時丟失的。
 

    寧雪瀅則站在一旁小聲抽泣,眼睛紅紅,不像是堅韌果敢的遊醫,倒像是涉世未深的鄰家妹妹,我見猶憐。
 

    若非如此,戚姑姑也不會動了惻隱之心,帶她來見世子。
 

    不管怎麼說,她出手救過世子,伯府上下都欠了她人情。
 

    衛湛單手支頤,以食指指尖輕釦側額,在聽完大壯和寧雪瀅的各自闡述後,淡淡問道“你丟了多少錢兩”
 

    大壯立即回道“五十三文,肯、肯定在她身上。”
 

    自認是一樁雞毛蒜皮的事,卻陰差陽錯毀了世子為大夫人作畫的興致,大壯有些膽顫,說話都不利索了。
 

    在世子爺面前,大壯收起了平日的蠻橫,卑躬屈膝的模樣深深映入寧雪瀅的眼底。
 

    她低垂著眼睫,肩膀輕輕抽動,看起來十分難過,眼底卻冷清一片。
 

    哪有鬱色
 

    前世,她入府後被衛湛安置在後院,從未與此人打過交道,如今“虎落平陽”,倒還不至於被一個欺軟怕硬之輩欺負。
 

    自認是帶刺兒的她,才不願做受氣包。
 

    但大壯丟錢袋是真,覬覦她也是真。
 

    她不過是利用他,藉機見到衛湛罷了。
 

    這時,戚姑姑彎腰說了句什麼。
 

    聽完戚姑姑的話,衛湛動了動手指,示意斜後方的護衛青岑將大壯帶下去。
 

    沒有任何說辭,亦沒有決斷。
 

    當雙臂被青岑架住,大壯很是愕然,方意識到世子沒有插手的意思,確切的說,對他的事毫不在意。
 

    心思一轉,他有了判斷,貴胄又怎會為了奴僕浪費精力呢。
 

    被拖出去之際,他惡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篤定她偷了他的錢袋。
 

    不就是在擦肩而過時,言語上調戲了她幾句,就被順手牽羊了,足見這女子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