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36 章(第2頁)
“不了,得知你過得好,為娘心裡就踏實了。”田氏吹著手裡的風車,媚眼染笑。
她雖不精明,但也不遲鈍,早在初見就已察覺伯府嫡女的敵意,與其住久了生出矛盾讓女兒為難,還不如識趣地離開。
但她離開不是忌憚於誰,而是不想給女兒添麻煩。
不過,在離開前,她打算毛遂自薦,為那贅婿看診一番,算是施給衛馠一份人情,也間接為女兒修繕姑嫂關係。
伸手不打笑臉人,若衛馠不買賬,那便作罷,最多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而倘若對方先越雷池,欺壓到女兒頭上,她也不會客氣。
姑蘇衛氏人脈廣、勢力大,他們寧氏也不差,無需看對家的臉色。
暮色四合,由寧雪瀅牽頭,再由鄧氏引線,田氏被請至綠萼苑的書房,為肖遇慕把脈。
“郎君是否會在變天時,感到腿部痠痛亦或是麻木髕骨處腫脹失靈”
“是的。”求診過太多的名醫,肖遇慕已不報希望,但還是和和氣氣地接受著田氏的問診。
衛馠站在輪椅旁,面容複雜,既排斥寧家母女目的不明的好心,又希望丈夫的病痛能夠減輕。
田氏又詢問了一些細節,隨即攤開針包,以燭火炙烤,施展起引以為傲的針灸術。
“我知一人,可治痺症,乃是太醫院的薛御醫,不知郎君可請他看過診”
冷不丁提起薛御醫,陪在一旁的寧雪瀅眸光微動,默默攥緊裙襬。
肖遇慕惋惜道“打算求診過薛老,但那段時日,薛老一直侍奉在御前,抽不出多餘精力,我與馠兒便想著拖延一拖時日,卻不想”
青年重重一嘆,“田夫人,薛老已經離世了。”
田氏捏針的手一頓,暗自搖頭,又集中注意力,開始施針。
“這套針法短期內看不出效果,臨走前,我會把這套針法教給雪瀅身邊的侍女秋荷。秋荷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徒兒,擅長針灸。郎君若信得過,可容她醫治一段時日且看療效。”
肖遇慕坐在輪椅上躬身頷首,雖不報希望,但感受到了田氏作為醫者的善意和仁心。
衛馠緘默,說不出什麼滋味,古古怪怪的,可終究沒有拒絕。
無疑,在這件事上,他們夫妻欠了母女倆一份人情。
衛湛回府時,得知妻子、岳母和秋荷正在臥房內研討醫治妹婿的方案,自知不便過去打擾,隻身回到書房,直至夜半。
按著之前的約定,明日是逢七針灸的日子,不知妻子是否會想得起他。
他也沒有太過在意,當晚宿在了書房。
放下錦雲紋樣的青帳,他按按眉心,總覺得屋裡有些清冷,少了些人氣兒。
次日一早,當他離府時,偶然瞥見擺放在客院裡的貴妃榻,樣式新穎,匠心獨運,足見是用了心的。
留意了下,他提步離開,傍晚回府後,方知那張貴妃椅被搬進了玉照苑的庭院中。
髹塗工藝,手藝精湛,一點兒不輸給名匠。
青岑看熱鬧不嫌事大,“世子,這是何雲舟送給大奶奶的賀禮,要搬進正房嗎”
衛湛淡睨一眼。
青岑垂下腦袋。
當晚,貴妃榻被搬進了正房東臥,安放在了軟榻旁,只能容一人躺靠。
霸佔了女兒兩晚,田氏有些過意不去,說什麼也不肯留宿正房,“為娘和何嬤嬤睡一間,你跟世子好好溫存,別生分了。”
哪有那麼容易生分又哪有那麼容易溫存
寧雪瀅哭笑不得,沒再堅持。
今晚要為衛湛施針,原本也要支開母親,即便母親醫術高明,但心疾一事是衛湛的私事,未經他同意,自己不會擅作主張告知旁人。
衛湛回房時,瞥了一眼錚亮的貴妃榻,不聲不響地躺在了上面。
等寧雪瀅帶著秋荷進來時,嘴角一抽,有種鳩佔鵲巢的感覺。
沒有計較這種小事,她集中精力,為秋荷打下手。
衛湛抬起眼,示意她可拿他試手。
用矜貴的世子爺試手,若是刺錯了該當如何寧雪瀅撓撓鼻尖,拒絕道“下次吧,妾身再精進一下手法。”
秋荷在旁偷笑,一針針刺入衛湛的穴位。
被刺入的穴位傳來痛感,可臨近逢九的心悸得以舒緩,衛湛閉上眼,陷入淺眠。
稍許,秋荷收起藥箱,躡手躡腳地離開。
寧雪瀅找來毯子蓋在衛湛身上,安靜地陪在一旁,在軟榻上側頭枕著自己的手臂,定定瞧著入眠的丈夫。
發覺男人那高挺的鼻樑上落了一縷發,她伸手拿開,耳畔忽然傳來一句問話。
“還氣嗎”
說的是兩日前的彆扭。
寧雪瀅努努鼻子,說不氣是大度,可她小氣得很。
“還氣呢,你少說話。”
“”
有那麼幾個瞬間,在看著母慈女孝的場景,他恍惚覺得,她會隨母親離開京城。
或許是患得患失了。
有些情緒是控制不住的,縱使擁有極強的自持力。
沒再言語,他合上眼簾,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時辰到時,寧雪瀅為他拔掉一根根銀針。
屋外下了寒霜,在明瓦窗上結出冰花,萬物“冰”妝玉砌。
窗前稍稍有些透風,寧雪瀅為衛湛向上掖了掖毯子,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隨後又趴在軟榻上安靜陪伴。
明日,母親就要啟程回金陵,她將再次體會至親離別的不捨,不免多愁善感。
“衛湛,咱們能把日子過好嗎”
她喃喃自
語,不知男人是否聽到了。
月沒參橫,寧雪瀅從湢浴出來,見衛湛已經起身,正倚在床邊,手裡拿著她製作多日仍未完成的大雁荷包。
被褥已被換新,男人坐在上面,寬大的衣袍垂在綢緞被面上,臉色還有些蒼白,又因剛喝過湯藥,唇偏紅,清雅中平添魅惑。
很像男伶中的魁首呢。
寧雪瀅走過去,從那修長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傑作”,放回繡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