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30 章(第2頁)
一道哭唧唧的求饒聲,聽起來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官爺饒命,小的知錯了,這就把小女送去秦府。”
“晚了,一個娼妓的女兒,真當指揮使大人稀罕”
立在巷口的衛九耳尖微動。
朔風中傳來刀身出鞘的聲音。
他放下寧雪瀅,慢慢走向巷尾。
半敞的破舊木門裡,突兀地站著兩名身穿飛魚服的男子,其中一人執刀架在一名婦人的脖子上。
衛九沒去看那婦人臉上的驚恐,而是看向在寒夜散發冷芒的繡春刀。
忘了初心的錦衣衛啊。
衛九微微仰頭,望向巷子上方墨空,轉了轉食指的銀戒。
聽見院子外的細微動靜,兩人尋聲望去,因職位低,並不識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年輕權臣。
未持刀的錦衣衛橫在同僚和那婦人面前,語氣不善地問道“來者何人”
“路過。”
“那就快滾,別礙事,當心惹火上身”
院子外的青年“哦”了一聲,非但沒走,還慢悠悠上前兩步,踏進了院子。
兩名錦衣衛對視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兇殘和狠厲。
要說在鄞朝最不怕惹事的衙署,當屬由景安帝一手壯大的錦衣衛。
站在巷子口的寧雪瀅沒有見機溜走,而是環顧四周,隱約聽到一撥腳步聲朝這邊逼近。
與衛湛不同,衛九出行,時常甩開自家的影衛。
那些腳步聲多半是對方的人。
有隱隱的擔憂溢出面容,她小跑上前,想要緩和氣氛,不為別的,就為了保護衛湛的安危。
至於衛九,與她無關。
可說到底,他們是一個人。
然而,打鬥也一觸即發。
剎那間,衛九被六名錦衣衛團團圍住。
寧雪瀅心提到嗓子眼,忽然想起那名車伕,又折回巷子口,拍響了那戶人家的門。
幽深破舊的小巷不再寧謐
等到亥時過半,再次沉靜下來。
寧雪瀅也是第一次見識到衛九的武力。
當然,還有那名昔日為影衛的老夥計幫忙。
皎皎銀月下,衛九單腳踩在一名錦衣衛的胸膛上,擦拭著染血的玉骨折扇。
摺扇暗藏玄機,內嵌頂尖的暗器。
“回去告訴秦菱,繡春刀是砍殺奸佞的,不是欺善的。若是違背了初心,恐難以善終。”
他彎腰撿起一把繡春刀,以錦帕擦拭起鋒利的刀刃,隨即對摺在膝頭,在六名錦衣衛震驚的目光下,生生將繡春刀折成了兩半,丟在地上。
落地的瞬間,發出清脆聲響。
衛九朝那潦草的老夥計挪挪下頷,“慕叔,這裡交給您了。擺平不了,就去伯府尋人。”
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
衣袍獵獵,身姿飄逸,是蕭索冬夜中豔紫妖紅的一筆。
寧雪瀅不覺舒口氣,又生
出濃濃的擔憂,這樣的衛九,是她能對弈的嗎
可就在此時,被折斷繡春刀的錦衣衛遽然起身,手握刀尖的一端,面目兇狠地刺向背對而行的衛九。
大有玉石俱焚之勢。
繡春刀毀,他沒辦法向指揮使交代。
“世子小心”
“衛九當心”
老夥計和寧雪瀅齊齊驚呼,眼看著那名錦衣衛健步逼近衛九的身後。
說時遲,那時快,衛九驀地轉身,一把握住刺來的刀尖。
鋒利的刀尖割破掌心,有鮮血沿著刀刃流淌,大顆大顆滴落在地。
衛九抬起長腿踹在那人肚腹上,將人一腳掀翻。
那人痛嚎一聲,磕斷了鼻樑。
衛九撇開斷刀,低眸看向血淋淋的掌心。
面上無悲無慍,麻木的像是沒有知覺的側柏。
老夥計欲上前,卻被衛九制止。
“忙您的吧。”
他繼續向外走去,越過寧雪瀅的一瞬淡淡道“跟上。”
留在此地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寧雪瀅權衡利弊,快步跟在衛九身後,視線落在他被血染紅的手指上。
“找個醫館,包紮一下吧。”
“你剛剛喊我名字了”衛九目不斜視,步子卻刻意放慢了些,也好讓她能夠趕上。
寧雪瀅走到他身側,偏頭覷一眼,“不然”
衛九抵抵腮,第一次被人真真正正叫對名字。
除了她和青岑,無人知曉他不是衛湛,而青岑只會以小伯爺稱呼。
從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
她是第一個。
喧囂散去,疏星寥落,枝頭蟾月盈盈皎潔,格外明亮。
凋敝的花木旁,柳暗枝遮,蔓延至衛九的靴面上。
寧雪瀅從醫館出來時,就見衛九獨自斜倚在路邊的柳樹上,清絕孤冷。
她走過去,提起手裡的藥袋子。若不是看在衛湛的面子上,她才懶得管他。
“伸手。”
有風吹來,颳得枝頭簌簌作響。
衛九靠在樹幹,以一隻腳點地,就那麼伸出手,任由醫術不夠嫻熟連醫者都稱不上的女子施為。
“嘶”的一聲溢出薄唇,他縮下手,“輕點。”
寧雪瀅不解,那會兒徒手握刀不喊一句疼的人,這會兒怎還嬌氣上了
像是故意為之,她加大了力氣,在聽得一聲聲的“嘶”音後,很是解氣。
處理過傷口,又纏繞幾圈乾淨的布條,她退後一步,“包紮好了。”
看著系在掌心的結釦,衛九垂下手掩埋入衣袂,轉身向伯府的方向走去,“回吧。”
看著男子遠去的背影,寧雪瀅卻站著沒動,婀娜的身姿匯入風中,“不打算送我回金陵了”
衛九沒回頭,亦沒有回答。
看在那會兒她對他擔憂的份兒上,這次先作罷。
兩人抄近路
一前一後走在深深巷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