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瘋子(第2頁)

 小華點頭,“爸爸,我知道,今天是覺得,周工可能想不開,所以跑了一趟。”

 許九思搖頭道:“爸爸不是這個意思,你做得很好,你沒有錯。”

 小星星在一旁問道:“公公,那是誰錯了呢?是那個哥哥嗎?哥哥錯了,那為什麼還能把他爸爸送到牢裡去?”

 許九思緩聲道:“小星星,公公也不知道為什麼,等你長大了,你來告訴公公好不好?”

 小星星挺了挺小胸脯,“好,等我長大上學了,弄明白以後,來告訴公公!”

 **

 一連幾天,小華都提著心,怕周工鐵了心,存了死志。

 好在沒幾天,範澤雅就和她道:“周工被下放到農場去了,聽說有一天人都走到橋下頭去了。哎,也不怪他,他這是親兒子舉`報的。”

 小華沒提自己去看了周增有的事兒,只是跟著範澤雅感慨了一番。

 範澤雅又道:“你猜他兒子為什麼發瘋舉報他?因為他兒子自己在學校裡被批判了好多次,說他思想覺悟不高,一開班會就批評,大概腦子有點問題,又聽到自己親爸的言論,一時得了失心瘋,想著爭取個好表現。”

 許小華聽著都有些咂舌,想起了女兒的問題,到底是誰錯了呢?

 週末,徐慶元回了,末了道:“真是駭人,咱們還得小心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就竄出來一個瘋子。”

 她擔心徐慶元,卻不料,徐慶元更擔心她,問道:“那天晚上,你去找人的時候,沒給別人看到吧?”

 “沒有,我圍著圍巾呢,穿的又是藍布棉襖,一點不顯眼,當時天也有些黑了。”

 徐慶元點點頭,握著她的手,叮囑道:“還是得再小心些。”

 小華卻覺得他的胳膊有些抖,問道:“慶元哥,是不是有點冷?”

 徐慶元鬆了手,道:“沒事,我去喝杯水。”

 隔了一會,又和小華道:“你前些天不是說許呦呦給你寄過信嗎?小華,如果她再有信來,你還跟前頭一樣,不要理會,當沒有收到。”

 小華點點頭,“慶元哥,你怕她惱羞成怒,報復我嗎?”

 不待他回答,自顧自地道:“該不至於,要是那樣,那真是沒下線了。”許呦呦畢竟是原書女主,即便有些自私,大的是非觀還是有的。

 徐慶元輕聲道:“不要考驗人性,正常人是不會,可是如果人在非正常狀態下,就很難說了。”

 小華應了下來,她想,如果她現在給許呦呦寄去一封拒絕的信,大概是能刺激到人的。這件事,冷處理最好。

 忍不住和徐慶元道:“這個時代真是奇怪,大家的惡,好像都可以隨意地釋放出來。”

 徐慶元點頭,“是,小華,我現在都慶幸,先前你沒答應曲廠長的邀請,我現在只想著一家人安安生生地守在一塊過日子。”這兩年,隨著形勢好轉些,他也大意了一點,周增有的事給他提了個醒。

 小花花的秘密也是駭人的,如果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漏出來一點,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小華笑道:“我都和你說了,我不去,你還偏要我去,”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慶元哥,這要是一個讀書的機會,我是肯定會去的。”

 她現在熱切地期盼著1976年快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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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小華都在實驗室裡培養髮酵需要用的菌種,華厚元、錢東耀都來看過,覺得進展還不錯。

 周增有也是來學習學習,小華倒也沒攔著不讓看。

 周增有見她確實搞得像那麼回事,問道:“你這用的是甘蔗糖蜜?還是甜菜?”

 小華道:“是甜菜糖蜜。”

 周增有沉默了一下,道:“你可以甘蔗的也試試,萬一甜菜的不合適,也不會影響進度。”

 這是有意提點她了,小華心裡有些奇怪,直白地問道:“周工,你不是向來不喜歡我?”

 周增有瘦削的臉上,閃過驚訝,望著她道:“說不上不喜歡,以前覺得你底子薄,是艾雁華和華厚元他們硬把你推進,這份工作你確實做得挺好的,特別是上次你回答丁有朋的問題,很出乎我的意外。”

 頓了一下,又道:“這個年頭,沒有學歷,還有真本事的人不多,先前是我偏頗了點。”見小華臉上不是很信的樣子,笑著問道:“怎麼了,你不信?他們是不是和你說,我和艾雁華不對付?”

 不待小華回答,又道:“我這人心眼是不大,但是對艾雁華是打心底佩服的,她的業務能力確實首屈一指,那次我和她合作做芙蓉糕,綿白糖和砂糖的配比有異議,她說我不懂糖,著實把我氣得不輕,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沒必要計較這麼多年。”

 小華道:“我沒聽他們說過。”

 周增有笑笑,“艾雁華這人,前些年是有些恃才傲物的,不過人倒不錯。你看她出了事,大家最多不來往,落井下石的人是不是不多?”

 說到這裡,又望著小華道:“聽說你常去看她,華厚元這幾年都沒去。”

 小華沒有應聲,現在和現行反`革命來往,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她摸不清周增有的用意。

 周增有見她沒搭話,就理解了她的顧慮,沒再說,讓她好好努力,末了道:“要說糖廠的工程師,最厲害的還是艾雁華,艾雁華在的時候,丁有朋是靠邊站的,你是艾雁華的徒弟,可不能給師傅丟臉。”

 說完,就揹著手走了。

 小華望著他的背影,覺得有點奇怪,她兩句肯定的話,過後依然找茬,這麼溫和地像和她談心一般地聊天,還是頭一回。

 一時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後面幾天,小華忙著觀察記錄菌種,回辦公室都少,就把周增有的異常忘記了。

 1月30號這天,是小華的生日,早上出門的時候,媽媽和她道:“你爸爸說是下午就能到了,我下午去接他,你晚上儘量早點回來。”

 “好,媽媽!”

 親了小星星的臉頰一下,就圍著圍巾去上班。

 剛到單位裡,範澤雅就朝她招手,低聲道:“小華,周工出事了。”

 小華一愣,“摔跤了嗎?”前兩天有雪,還沒有融化。

 範澤雅搖頭,“不是,被他兒子舉報了。”

 小華皺眉道:“他兒子不是在上工農兵大學嗎?”不是小孩子了。

 範姐嘆道:“爹親,孃親,不如主席親,周增有在家裡說了兩句什麼‘個人崇拜’,他兒子就如臨大敵一樣,批判會上說‘像魔鬼張著血盆大口,要把我吞噬掉,’”頓了一下,又道:“你不知道吧?他兒子現在是我們這一塊的名人,到處演講自己與家庭決裂的過程。”

 旁邊從工農兵大學畢業,剛來食品廠的宋霖,心有慼慼地道:“昨兒下午,他爸站在臺上接受批判,他在一旁滔滔不絕,看得人都有些恍惚,彷彿不是一家父子一樣。”

 說完,又有些驚惶地捂了嘴,望著範澤雅和許小華。

 範澤雅安慰他道:“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和小華都不會往外說。”

 宋霖這才道:“昨天下午我沒事,去看了,圍觀的人很多,周工的狀態不是很好。”

 小華這才想起來,周增有前幾天來實驗室的事,他那時候的狀態就有些不對,少了毛刺,多了一點溫和,像是最後的善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