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騙氪養崽遊戲裡的崽(23)
水鵲幾乎是整個被艾爾德蘭挾抱著往前走。
這人的臉色黑得可怕,陰陰沉沉像雷鳴即將下雨的天氣,一句話也不說,撞開了阻攔前路的幾名騎士。
就這麼把水鵲帶走了。
水鵲踉踉蹌蹌地走,困在艾爾德蘭右臂的半圈包圍中。
宿舍的木門,“嘭”一聲,不堪重負似的,讓艾爾德蘭一腳踹開了。
艾爾德蘭似乎非常生氣。
水鵲不知道哪裡惹他不高興了,路上沒敢吱聲觸他黴頭。
只在回到宿舍後才對艾爾德蘭說:“謝謝你幫我解圍……”
他可是誠心誠意和人道謝的。
結果艾爾德蘭漆黑的瞳孔盯了他一會兒。
“那雙筒襪,是你的?”
黑壓壓的眼神。
水鵲搖頭抵賴,他背後靠著宿舍的大門,好像艾爾德蘭也像他們那樣繼續問他的話,就要奪門而逃。
他和白紙似的,心思完全寫在臉上。
艾爾德蘭連猜也不用猜。
他冷聲問:“你準備逃跑?跑到哪裡去?”
“你要不要猜猜,你的那些好前輩在哪?”
“他們還在走廊等著你出來,像蹲守兔子一樣。”
艾爾德蘭向水鵲緩步靠近,馬靴踏在地板上,響聲沉悶,隨之而來的壓迫感讓水鵲的手心也在沁汗。
“你一出去,就會被他們捉住。”
“你的這點身量,他們逮住你,比捉住兔子還要輕易。”
“他們捉到你,一定會要你回答——如果那雙筒襪不是你的,為什麼會在你的房間裡發現?”
聽艾爾德蘭的語氣與話中的內容,是斷定中午進餐時騎士團討論的人物就他了。
水鵲咬了咬牙,梗著脖子回答,“反正我不會承認的,他們也不會這麼壞,逼迫我承認。”
要是認下來了,他輕也要關禁閉,重的還不知道聖廷要怎麼責罰他。
有阿瑞德的例子在,水鵲方才真的感到後怕,又是懊悔自己連累了阿瑞德。
艾爾德蘭卻冷哂一聲,好像水鵲剛剛說了一些會讓全圖瓦發笑的笑話。
“嗯,他們不會這麼壞,他們只會抱住你,讓你坐在膝頭上,被摁住,哪兒也去不了,然後脫下你的鞋子和襪子,換上那雙該死的筒襪。”
“接著全都和狗一樣圍著你,好奇地問你,不是你的,怎麼會大小這麼合腳?”
水鵲的唇瓣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在輕輕顫抖著,抿起來舔舐了一下乾燥的唇。
他的腦海具象化了艾爾德蘭口中的內容,反應過來就有些害怕地遠離了門扉,打消了奪門而逃的念頭。
艾爾德蘭的目光轉移到水鵲唇上,紅洇洇的,殘存著剛才抿過的水光。
艾爾德蘭喉結不自覺地下壓了一瞬。
他沒像今天這樣多話過,隱約也感覺到自己的狀態異常,高領之下的黑色逆鱗灼熱發燙。
但還是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著。
聲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在透露冷意。
“他們還會好奇,阿瑞德是不是真的把舌頭伸進你嘴巴里去了?”
大手和鐵鉗子似的掐住水鵲的臉頰,讓軟嫩的肉也從指縫間擠出來一點。
“問你親得嘴巴痛不痛?”
“為什麼阿瑞德親得這麼誇張,因為你嘴巴里面很甜很軟嗎?”
艾爾德蘭像冷血動物一樣陰惻惻地打量他,視線和吐出的蛇信子一般,令人心驚身涼。
完全是屬於騷擾範疇的話語。
水鵲的瞳孔緊縮,氣血激得翻湧上頭來,他緊緊一閉眼。
掌心和左臉相碰的聲音清脆。
宿舍裡除了他們,沒有別人,“啪”的一聲便顯得格外刺耳,隱隱還有迴響。
艾爾德蘭的嘴角往下壓了壓。
【omg這就是寶寶的秘技嗎?】
【終於見識到了……好辣的小男孩……】
【寶寶你別把這變態黑龍兩根都扇石更了、、】
空氣靜默。
水鵲細聲小氣地問艾爾德蘭:“你現在清醒了嗎?”
【醒了,兩個都醒了。】
【寶寶不要獎勵他!】
關郃不想再看這些烏煙瘴氣的彈幕,乾脆把彈幕關閉了。
他從一開始艾爾德蘭把門踢得嘭嘭響,就擔心這黑龍欺負水鵲,趕緊從商城裡給水鵲買了力量藥劑。
力量增幅200%。
甩的巴掌特別響。
關郃只可惜自己沒能提醒水鵲臨時找工具當武器,自己動手打多疼啊。
水鵲的手掌心燙燙的,瞥了艾爾德蘭一眼,和人好好講道理,“你別說剛才那麼難聽的話,會讓我很難過的。”
艾爾德蘭低頭,默不作聲地握住水鵲的手。
他的左臉紅印明顯,不消多久就腫起來了,在冷然的眉眼襯托下顯得滑稽。
眼皮半覆著,艾爾德蘭低聲和水鵲說:“對不起。”
“手疼嗎?”
水鵲自己動手打的人,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手疼,那多不好意思,還短了一截氣焰。
他彆彆扭扭地說:“不疼,我最擅長這個了,你要是讓我不高興,還不肯好好講道理,我就、我就要打你了,像剛才一樣!”
他努力展示自己威力的樣子,有點像受驚後張大身子虛張聲勢的小熊貓。
艾爾德蘭啞然。
他沒想到水鵲一個會因為周圍人不和他搭檔而哭鼻子的可憐小男生,實際上氣性大得很。
起碼巴掌扇得很響。
“對不起。”艾爾德蘭誠懇地認錯,儘管他在高領之下的脖頸已經佈滿了黑鱗,“你還生氣可以繼續……打我。”
水鵲聽到他道歉就消氣了。
於是捏了捏手指,不好意思地向艾爾德蘭說:“我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很疼嗎?好像有點腫了,到我房間去處理一下吧。”
水鵲:“我房間裡備有草藥。”
艾爾德蘭想說不疼。
但是因為水鵲的建議,頓了一會兒合上了唇。
他不是第一次進水鵲在宿舍內的小間。
因為是在見習騎士統一入住的宿舍,每個隔開的小間全部只配了衣櫃、床頭櫃和床,沒別的傢俱。
所有人的都是一樣的,除了自帶的被子枕頭,沒什麼出奇。
艾爾德蘭就是認為水鵲的小房間更溫馨。
冬天加厚的厚羊絨被子鬆軟,湖藍色靠枕壓在床頭。
床鋪沒有整理,艾爾德蘭躺下來只是剛好合適的床鋪大小,水鵲來睡卻好像只佔據靠牆的一角似的,被子拱起來,差不多還維持著水鵲今早離開時的弧度。
床邊隨意堆著一件晚上充當睡衣的長衫。
這種長衫的裁剪其實和睡裙是差不多的。
床尾還掛了一件外袍。
是之前艾爾德蘭借給水鵲的,後來他拒絕了要回來。
整個房間的物品皆有淺淡柔順的香氣,是來自水鵲身上的,令人心神安寧。
艾爾德蘭似乎溫順下來,他掩蓋的黑鱗也沒有剛才叫囂般的滾燙。
水鵲正彎腰低頭,從床頭櫃裡找尋著常備的草藥,他的腰身彎出弧度,上身的大衣不夠長,蓋不住馬褲包裹的圓潤軟肉。
艾爾德蘭被燙到一般,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正好瞥見敞開的衣櫃。
那套華麗裙裝就這麼隨意地放置在外層。
胸口的衣料好像被巡察者藉著檢查血跡為由,用手指仔細碾壓過,褶皺未消。
現在的天空沒有什麼陰雲,外面的雪人在緩慢消融,微暖的光線從窗外透進來,恰恰好照在塔夫綢的面料上。
流光溢彩。
不難想象,水鵲穿上這一套,會漂亮得像是木偶劇裡的公主。
公主……
艾爾德蘭彷彿被釘死在原地,黑瞳瞬間立成豎狀。
“你穿著這套……”
他聲音低沉喑啞。
“讓阿瑞德看了、親了?”
嫉妒和不知名的醜陋情緒在心臟無限滋生蔓延。
撕裂般的絞痛。
艾爾德蘭垂落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顫抖著,骨頭髮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響。
水鵲興沖沖地說:“找到了!”
他捏著找到的草藥。
沒有留意到艾爾德蘭的異常,隨口回應:“嗯嗯。”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衣帛繃到極致而撕裂的聲音刺耳,又瞬間被地動山搖的聲響覆蓋。
水鵲沒站穩,但好在他旁邊就是床鋪,一屁股坐到被子上了。
整座宿舍都搖搖欲墜一般,粉塵碎石四散。
巨大的陰影頂在房門,通體黑色鱗片的龍還在不斷膨大。
骨頭與不堪承受的門柱一齊咔咔響,房門扭曲的聲音像痛苦的呻吟。
水鵲根本沒反應過來,嚇得本能地縮到床角,他大聲喊著,“艾爾德蘭!”
試圖喚醒黑龍的神智。
龍的吐息是熾熱的,漆黑鱗片下彷彿隱藏了滾燙的岩漿。
豎瞳死死鎖定住床上的人。
水鵲的小臉發白,“艾、艾爾德蘭?”
黑龍長嘯一聲,震耳欲聾。
身軀還在壯大。
房頂的木樑產生裂縫。
水鵲提高音量,以免自己的聲音被遮蓋過去,“不要這樣!艾爾德蘭,你會把我的房間完全弄壞的!”
可惜的是,黑龍的動作只停頓了一瞬間。
尖銳鋒利的爪子高高揚起來——
破空之聲,幾陣凜冽的風略過。
風中是青苔冷綠的氣味。
水鵲下意識緊閉雙眼。
外面走廊的牆體破了,黑龍橫衝直撞飛到室外,完全體狀態下的它,比整座寓所還要大。
銳爪緊握著深藍色外袍,張開龍翼,強風一陣一陣,撕走了庭院樹木的枝葉。
眨眼的功夫,遠飛到天際。
去往的是維斯山脈的方向。
水鵲坐在床角,發現自己還是完整的,鬆了一口氣。
完全不能繼續住人的房間。
他需要快點離開這裡。
這樣想著,搖搖欲墜的房門在騎士們一拍之後徹底倒下。
他們從支離破碎的走廊又攀又跨地趕過來。
黑龍現世,必將會奪走——
心急的騎士問:“公主,你沒事吧?!”
水鵲:?
他還心有餘悸,表情茫然地看向他們。
那個心急口快的騎士,才發覺自己把這個稱呼喊出口了,很是訥訥了一陣。
有騎士發現不對,“艾爾德蘭殿下呢?”
黑龍捉走了圖瓦前太子?
眼尖的騎士剛才看見了銳爪露出的一角,是深藍色的外袍。
水鵲還在,那黑龍帶走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鵲騎士,你還好嗎?”其中一人關切地說,“有什麼重要的物品帶上,我們先離開這裡。”
水鵲點點頭。
他有些驚魂未定,發現自己的睡衣和衣櫃裡那套裙裝不見了。
奇怪……
艾爾德蘭帶走了嗎?
…………
前太子在黑龍現世後失蹤的消息,震驚了圖瓦上下。
作為唯一的證人,水鵲只能順著他們的猜想,說艾爾德蘭被黑龍擄走了。
同樣是隱藏在騎士團的魔物,大約隱隱有點同類相惜的心態,水鵲暫時沒有曝光艾爾德蘭是黑龍的真相。
他也不確定,王室是否知道艾爾德蘭的身份。
水鵲猜測對方可能和他一樣是混血。
如果這個猜想是對的,那麼圖瓦的國王理當清晰。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呼籲解救前任王儲,鼓動提前了向維斯山脈進軍的計劃,並且從國都派出了王庭護衛隊作為增援力量。
水鵲不明白了。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接受聖廷的安排,作為唯一的安撫騎士被編入隊伍。
【養成路線分支任務:】
【成功被騎士團選上並參加第一次向維斯山脈的進軍(1/1)】
【獲得獎勵:基礎藥草包x1,屠龍匕首x1】
在卡斯特羅城舉行送行儀式的時候,恰好是大晴天。
狂歡節恰好到來高潮,由於送別,節日的彩車停在道路兩側,人們堆出各式各樣的雪人。
人潮擁擠,手絹揮舞,還有的人在為即將前行的勇者們做禱告。
路易斯伯爵也趕至卡斯特羅城,和多里安一起送別隊伍。
又是驕傲又是擔心的,兩鬢已有白髮的男人拉住水鵲的手,囑託了許多。
這次進軍允許貴族出身的騎士從家族的扈從當中,挑選一名作為隨行的披甲戰士。
路易斯伯爵憂心水鵲在行旅當中的衣食起居,安排了里昂過來。
此時的里昂立在水鵲身後,和從前作為貼身男僕時沒什麼兩樣,像個只聽水鵲話的,一個沉默的影子。
由於特殊的職位,水鵲主要是在後方支援,不需要穿戴沉重的鐵葉甲,還有考慮到他的騎術實在是不夠過關,一旦發生激烈戰鬥,他若是沒辦法控制住受驚的馬匹,一定會發生意外。
騎士團的團長拉東把水鵲同為騎士的兄長加里克,從偵察的隊伍調到了後勤,為的就是讓他與水鵲共騎,照顧好安撫騎士。
路易斯伯爵扶著水鵲上馬,嚴肅地對繼子說:“加里克·路易斯,照顧好你的兄弟。”
加里克把水鵲抱到胸前的馬背位置。
掀起面甲,金髮耀眼,笑起來時犬齒露出,“當然了,父親,我不會讓鵲傷到一根頭髮絲,掉一滴眼淚的。”
比起曾經背地裡說幼弟是個惡魔,現在的加里克更懂得體貼與守護家人。
即使他仍然打趣自己的幼弟是個愛哭包。
看幼弟對自己俏生生地翻個白眼特別有意思似的。
隊伍整整齊齊地出發了。
出發時上午還是晴天,傍晚行至維斯山脈山腳,烏雲壓頂,霧氣濃重得看不清來時的路了。
圖瓦的諺語中有說過,冬天的霧代表降雨。
步入維斯山脈邊緣,便感覺寒風刺骨,如墜冰窟。
冬天是魔物最虛弱的季節,即便凡體肉身的人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可相較起來,這確實是針對維斯山脈進軍的好時節。
加里克跟唱童謠一般,哄水鵲:“雲如黑煙,智者必披上斗篷。”
他一邊說,一邊給水鵲披上寬大的斗篷,一早就在馬匹邊的布袋放好了備用的。
沒有兜帽,加里克一手牽制韁繩,一手拿著寬邊帽壓在水鵲腦袋上。
“戴好嘍。”
加里克的話音剛落,如同黑煙的風暴雲就降落雨水混雜著雪片。
水鵲連著斗篷,被攏在加里克懷中。
太溼冷了。
刺骨得只要人稍微一有動彈,就會發出“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聲音。
面對到來的風雪夜,最好先找地方落腳停歇,紮起帳篷。
行軍的隊伍在山腳密林中相對高一些的坡地停下。
雨水叮叮咚咚,打擊雜亂生長的枝椏與淺藍綠色的葉子。
騎士們越下馬後,牽著馬匹在周圍白色的樹幹上繫好繩,避免有可能的雷暴把它們驚走。
頁岩石板覆蓋著苔蘚,行走時需要格外留心。
前方的騎士們已經開始扎帳篷。
後勤的隊伍才姍姍到來。
心中無法不在意,似有若無的視線都往那邊飄。
身披鐵葉甲的加里克騎士,懷中抱著一團蓬大的羊毛斗篷過來了。
“呃……”有人撓了撓後腦,不好意思地問,“加里克騎士,請問鵲騎士呢?”
加里克挑眉,隨意一低頭,示意他們看,“喏。”
“天氣太冷,他的腿疾復發了,走不動路呢。”
一整團羊毛斗篷裡探出一隻細伶伶的手,揭下了臉上的寬邊帽。
即便如此嚴防死守,雨勢實在太大了,雨雪仍舊抓住了可乘之機。
鵲騎士的睫毛水淋淋,額髮也打溼了一點,抿起來又鬆開的唇是紅的,此時正睏倦地向他們看過來。
小臉溼漉漉,躲在羊毛斗篷裡,像一隻水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