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樹脂與黃金

    “好。”
 

    這道聲音與阿努什卡聽了幾十天的幻聽一樣,又有區別,輕柔中透著乾澀沙啞。
 

    阿努什卡把臉埋進時寸瑾的頸窩,一如過去幾十天,分不出是真是假。
 

    為什麼失約為什麼總是在一切危險發生後,我才能得知你的消息阿努什卡有太多問題想問。
 

    這些問題成了日日夜夜在他肉中生長的骨中刺,造出痛苦和恨意。
 

    可是,僅僅聽到幾句不一樣的話,阿努什卡心中由恨意建立起的防禦牆便迅速垮了。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又怕這次不一樣仍是幻聽幻視,他便不問了,只想著抓緊那幾秒,緊迫地汲取愛與歉意。
 

    混亂的幻聽幻視間隙,阿努什卡感到有誰回抱他,同樣是緊緊的。
 

    你限制我的活動範圍。你不想讓我出去“咯。”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除了讓我日漸反感,這間房間還有什麼意義呢“咯。”亂七八糟的神經性干擾幻聽中,阿努什卡分辨出幾聲細微的骨骼摩擦音。
 

    阿努什卡突然僵住。那是肋骨被擠壓發出的微響,再用力一點,骨頭會內裂,再用力,骨頭會斷開,因為相互擠壓的力道倒插入內臟。
 

    “不。”阿努什卡的雙手僵硬,想要鬆開又驚懼如果松手,懷中真實的體溫與擁抱會如流沙一般流盡了。幾秒間,阿努什卡動彈不能地緊緊箍著時寸瑾的肩,矛盾的僵硬令他的手臂病態地微微痙攣發顫。
 

    “不”那道沙啞的聲音疑惑。阿努什卡的耳畔同步出現一模一樣的聲線,幻聽冷漠地說不你拒絕放我出去
 

    但下一秒,阿努什卡感到一股溫熱在耳邊呼吸,一隻手撫上他的後頸,輕輕揉捏。
 

    有吻落在阿努什卡耳邊,這個吻被柔軟的唇浸透,細膩的潤感貼在他的耳側,恍惚間真有幾分心腔薄膜的美味質地。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時寸瑾貼著阿努什卡的耳朵,每說一句話,雙唇都會輕動,落下一個吻“用埋在頸窩裡的姿勢”
 

    一吻“不要僵硬。”一吻“不要驚懼。”又一吻“把專注力給我。”
 

    這些吻像一個接一個的印章,蓋在阿努什卡的耳側。
 

    阿努什卡發出悶哼,弓起腰,表現得像腹部中了一梭子彈。
 

    時寸瑾此刻感覺玄妙,他擁著阿努什卡,隱約也聽見一點屬於自己聲線的幻聽。從其他角度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很神奇,時寸瑾彷彿和阿努什卡精神同頻了。
 

    但時寸瑾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精神汙染和難受,他好似站在河邊,看著阿努什卡洶湧的情緒化為江水兇騰而過。
 

    他和阿努什卡就像世間無數條不同頻率的信號波長,此刻,他們交匯,變成收音機中的同一個頻道;時寸瑾一時半刻也不知如何形容這種魔幻感知,下意識解構成自己能理解的科學道理。
 

    此刻,時寸瑾專心說出的每一句話像一道道大壩,第一道橫截沸騰江河,第二道阻斷奔流,第三
 

    道平息怒浪。
 

    阿努什卡緩緩抬頭,側過臉,張嘴,一卷細長獸舌彈出。
 

    時寸瑾忽然看見一個圓圓臉的少年阿努什卡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一段屬於阿努什卡的記憶,那段記憶自然的就像時寸瑾自己的記憶回閃。
 

    記憶中,軍校生阿努什卡面色嚴肅,面前放著一盤紅白相間的生食肉塊。
 

    這是一種叫做普魯獸的可生食肉,價格不菲,最普通的部位一克也要十萬金,軍校生阿努什卡面前的這一塊是普魯獸身上最頂級的心腔肉。這是照顧他的埃蒙總長送來的,是他贏下機甲系綜合第一的獎勵之一。
 

    軍校生阿努什卡第一次吃這類珍饈,他吃的很仔細,先伸出舌頭吮乾淨普魯獸味道特殊的甘甜血液,再用齒尖輕撕下肉塊表面的浮脂。油潤的浮脂細膩綿滑,唇舌輕輕一抿就會化成美味的漿汁。
 

    很少有第一次吃普魯獸頂級食用部位的蟲族能剋制住食慾,他們最多矜持幾秒,接下來就會大口撕咬肉塊,抿碎入口即化的脂肪,用牙齒肆意嚼動肥瘦相間的脆嫩腩肉,暢快地嚥下飽腹。
 

    時寸瑾和阿努什卡精神同頻,他在阿努什卡的記憶中嚐到普魯獸的味道,也切身感受那股美味質感。
 

    精神同頻且享用阿努什卡的記憶實在太美妙又太美味。時寸瑾捏著阿努什卡後頸的手滑到他的喉間,指尖輕壓阿努什卡的喉軟骨,撥弄軟骨反應,引導阿努什卡的喉嚨擴得更開。
 

    阿努什卡沒有任何抵抗地接受了,時寸瑾只是捏捏他的喉結和喉軟骨,他立刻把尖獠牙變回成人形圓齒。
 

    時寸瑾捧著阿努什卡的臉,並沒有沉浸在食慾中太久,嚐到血腥味的第一秒,他立刻回神,下意識後仰頭想結束。
 

    可阿努什卡更有力,他跪在時寸瑾上方,具備鉗制優勢,一低頭就可以繼續,時寸瑾再怎麼後仰頭都躲不開。
 

    “繼續,”阿努什卡貼過來,著迷地為時寸瑾清潔乾淨唇邊血漬,喉間鼓鳴著一陣一陣似鳥鳴的詭異空洞喀喀聲。
 

    時寸瑾這一刻才完全確定聖的特殊天賦之一之二是什麼影響蟲族的精神,可安撫可致鬱;在影響精神的基礎上可以翻出受害者的重要記憶。
 

    只要聖閣下想,任何蟲族在他面前都像一本隨時可供翻閱的書。
 

    這兩個特殊天賦組合起來太可怕了。熟練用好,聖捏碎一個特權種的心態只需要抬眼和專注。怪不得連接雄蟲腦神經的尾勾能安撫精神失控的狂暴蟲族,魔法系錘科技系,一錘一個不吱聲。
 

    雌蟲唯物戰士,雄蟲唯心脆皮,二者相等互助便是生生不息的平衡之道。
 

    阿努什卡迷上了擁抱的緊壓感,那感覺令他踏實,漂泊多日的靈魂有了錨,錨連在時寸瑾身上,他終於不會被憤怒和恨意吹走了。
 

    阿努什卡努力貼緊時寸瑾,鼻子擠著鼻子,額頭擠著額頭,臉壓著臉,捉著時寸瑾的手摸喉摸頸後的腺體,動作急切又胡亂,彷彿在問,為什麼不捏我為什麼不摸我
 

    但很快,阿努什卡渾身一僵
 

    。
 

    一條纖長冰冷的銀色鱗尾遊至他肩頭,纏至脖頸,鱗尾尖抵著雌蟲頸後的發熱腺體,猛地張開鱗片,許多條嫩黃色的神經觸鬚貼著阿努什卡的頸後腺體。
 

    “這不公平平。”阿努什卡艱難地說,額頭一片熱汗“我馬上就可以孵化了,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平靜我的情緒。”
 

    “咳咳”時寸瑾的嘴唇泛紅,水亮一片,他張嘴呼吸,盡力剋制聖特有的天賦,不去幹擾阿努什卡真正的想法。
 

    阿努什卡的眼神立刻又直了,緊緊盯著時寸瑾半張半合的嘴唇和隱約可見的牙齒;鮮紅,雪白,食慾和愛,都在時寸瑾唇邊的吻中。
 

    時寸瑾仰躺著,伸出兩根手指輕抵阿努什卡的胸口,把他往後推,推到坐直。
 

    阿努什卡不想動,但他的腺體上正貼著一條鱗尾,鱗尾伸出了神經觸鬚,控制雌蟲的身體就像捉一隻寵物幼崽一樣輕鬆。
 

    阿努什卡面色陰沉,冷冷地盯著還在勻氣的時寸瑾,嘴唇嚅動抽搐兩下,緊緊繃著嚥下難聽刻薄的話。
 

    “我被你親得很難受,不能呼吸了。”時寸瑾的手指抵在阿努什卡胸口上,嗓音含著令阿努什卡蝶須直立,忘記呼吸的溼潤沙啞。
 

    “”阿努什卡做了一個蠢到不能在蠢的舉動,他伸手去摸時寸瑾的嘴唇,“你的聲音怎麼,”
 

    阿努什卡此刻敏銳又遲鈍,他辨出時寸瑾的聲音有些不同尋常,可時寸瑾此時此刻專注地望著他,阿努什卡的分辨力垮得厲害,最後只喃出一句“像吻一樣。”細膩溫潤,被食慾和愛浸透的唇吻在耳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