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6 章 天國降臨(終)


時寸瑾撕裂戈貝利爾意識體的同一刻,聽到戈貝利爾一閃即逝的心聲:“我喜歡你銳利的性格,但沒禮貌的孩子必要受罰。?()?[(.)]??。?。??()?()”

接著。

戈貝利爾的背影碎裂扭曲。

無數黑泥從那道碎裂的背影縫隙淌流湧出。

黑泥以極快速度淹沒這一片虛幻的記憶片段,包圍時寸瑾的意識體。

一霎間,在虛幻又黑暗的虛擬精神域,時寸瑾看到黑暗中懸嵌著無數雙巨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些眼睛猶如掛毯上的蟲洞,它們出現,它們不停左右滑蠕,忽然在某一個時刻,齊齊停住,又通通轉成同一個角度,直直垂視時寸瑾。

又是一霎,這些眼珠往前一動,眼珠、鼻子、嘴唇接連浮現…黑暗中緩緩浮出一張張戈貝利爾的臉。

蟲族壯年期長盛,18歲成年一直到衰退死亡期之前,外貌基本不怎麼有變化。黑暗中,無數張戈貝利爾的臉都是同一張年輕的模子。它們從黑暗中四面八方鑽出,伸出扭曲如蛇的節肢,用力抓住時寸瑾的意識,猶如溺鬼,試圖將時寸瑾重新拖進黑泥海。

戈貝利爾主動開放了壯年盛期40年的記憶體,鋪天蓋地反撲時寸瑾疲勞緊繃的精神須刺,試圖壓垮年輕雄蟲早已疲倦脆弱的精神屏障。

時寸瑾被無數鬼手強控,腦中被強行塞入大量貝林禮儀長的生平事蹟,只一個思維錯愕閃神,時寸瑾一半身子沉進黑泥海。

時寸瑾心底發沉,立即準備再抗一次黑泥海的怨哭汙染。

但,這一次,無窮無盡的精神黑泥涌淹來,時寸瑾沒有聽見第一次下潛黑泥海時聽到的絕望咒怨尖嘯。他只感覺自己的思維慢慢變得遲緩,感覺有些冷,再多的負面影響就沒有了。

保護戈貝利爾的那層扭曲運勢變得虛弱了!

時寸瑾意識到這個好消息,逐漸遲緩的思維:戈貝利爾想摧垮我的精神屏障,重新洗腦我,就必須讓真正的意識體靠近我;時寸瑾決定假作精神屏障崩潰休眠,誘敵深入,等戈貝利爾的意識體下潛至他的潛意識深處,直接甕中捉鱉。

毅力這種東西,我有的是,不懼損滅。時寸瑾主動放緩思緒,任由那些蒼白鬼手將他拖入黑泥。

黑泥之下。

時寸瑾感受陰冷與混亂緩緩凍結他的精神意志,時寸瑾將自己的精神意識藏進大腦神經深處,牢牢保護好自己的核心意志:等待時機,抓住戈貝利爾。


意識時間彷彿過了許久,時寸瑾的思維幾乎全部凍住,才感覺到有一隻手已經從背後蛇遊而上,掐住自己的後頸。


戈貝利爾很謹慎,一直等到這顆大腦的神經思維完全不波動了,才悄然出現。


那隻停在時寸瑾後頸的手冰冷虛幻,冰冷手指往前一伸,半隻手掌埋進時寸瑾的意識大腦,開始溯源大腦記憶。

時寸瑾知道戈貝利爾想確認什麼:這具身體是否與他存在血緣關係。

多種巧合之下,時寸瑾也曾懷疑過原身血系是否與戈貝利爾有關。

但,系統將時寸瑾帶到這個世界之時,原身已經腦死亡近30s,原身所有記憶都因腦死亡而破碎消散。

時寸瑾得到的原身饋贈很少:一具跑5分鐘就會喉嚨冒血的孱弱身體,一知半解的社會認知,一口熟練的聯盟通用語,值錢家當是一盒快過期的醫療針,一對原身都第一次見的雙胞胎侄子,一頓致死量的痛打與威脅,和暴露性別就會被抓走囚禁的長期危機。

時寸瑾也曾嘗試回憶過這具身體的大腦記憶:原身12歲之前沒有一絲記憶,12歲之後才對外界有反應,15歲才開始學社會常識。

戈貝利爾身負扭曲強運,如果是戈貝利爾親自溯源這具身體幼年期的記憶,他能從原身零碎近無的記憶中挖到有價值的片段嗎?

時寸瑾藏在意識深處,悄無聲息觀察,靜默等待戈貝利爾專心讀取記憶的一瞬破綻。


戈貝利爾找不到【德斯蒂尼】大腦中,12歲之前的任何一片記憶。

戈貝利爾的意識探進這顆大腦深處,翻找這顆大腦的記憶,藏在腦神經深處的時寸瑾意識自然能聽見戈貝利爾的心聲:“德斯蒂尼怎麼會沒有12歲之前的記憶?又不是大腦發育不全的低等殘種。()?()”

戈貝利爾開始翻這顆大腦12歲之後的記憶。

時寸瑾靜靜藏在意識深處,感知戈貝利爾的意識體一點點從黑泥的保護中探身而出。

“……14歲還不會說話?()?()”

戈貝利爾翻閱這顆大腦的13、14歲記憶,這三年的記憶朦朧破碎,始終只有一個沉默亞雌的身影出現。

時寸瑾同步感知到,戈貝利爾有一霎冒出陰冷凍骨的失望情緒,隨即很快收斂。

一直翻到這顆大腦15歲9月以後的記憶,戈貝利爾才看到【德斯蒂尼】學會說話。

15歲的孱弱雄蟲對那個保護他的亞雌伸出手,說:“哥哥,抱。()?()”

時寸瑾同步感知到戈貝利爾情緒一頓,隨即,戈貝利爾直接跳過這顆大腦15-16歲間學習社會常識的模糊記憶,一絲觀看興趣都沒有。

戈貝利爾一直翻到這顆大腦的17歲記憶,才從死水一樣的深意識區挖出一段相對完整但非常模糊的記憶碎片。

隨著模糊記憶展開,藏在大腦神經意識層的時寸瑾也跟著心緒一頓。

這段已經沒有任何情緒留存的17歲記憶片段開場,出現一枚做工精緻,材質一看就非常昂貴的銘牌。

銘牌燙印著一行花體數字:ga4444

這一段記憶模糊猶如斷幀的老電影,出現在記憶中的兩位蟲族的臉蒙著一層磨砂白影。

面容模糊的17歲雄蟲捏著這枚銘牌,問一旁穿著第十軍制服的亞雌:“這是當年掛在我孵化箱上的銘牌?我的出生序號是ga4444?”

面容模糊的亞雌:“嗯。”

面容模糊的雄蟲把玩著銘牌,問:“銘牌是什麼材質的,你知道嗎?”

面容模糊的亞雌:“雌父說過,是一種產自稀有寶石礦星的灰寶石。”

17歲雄蟲輕輕哇了一聲,用力握緊這塊銘牌,又是高興又是埋怨:“我的血系家族肯定是高等家族!你怎麼今年才告訴我?故意讓我受苦嗎!你為什麼不聯繫我的血系家族?為什麼一直讓我生活在這種…”雄蟲說話一塊,立刻缺氧,他喘了兩聲平緩呼吸,說:“…這種…落後,骯髒的低等星球?”

面容模糊的亞雌沉默片刻,低聲說:“……雌父。”亞雌頓了頓,“我的雌父,當年搶救出你孵化箱的那位守護者原本…原本…”

面容模糊的雄蟲不滿地拽了一下亞雌的軍制領帶,“原本什麼?說啊!”

面容模糊的亞雌順著雄蟲的力道低頭,又是幾秒沉默,才低聲說:“原本,我的雌父,要搶救的孵化箱序號是gr1044。”

17歲雄蟲的手瞬間就僵住了。

面容模糊的亞雌:“我聽雌父說,那一日醫院混亂,一批守護者在砸與你同一個時間段出生的卵,另一批守護者在搶救那批卵。很多守護者都拿錯孵化箱,雌父…拿錯箱子了。”

“雌父並不清楚ga4444這隻箱子屬於哪一支家族,雌父原本是要聯繫gr1044的血系雄父閣下,帶著你重新歸隊。但那位閣下是1980案第一批死亡的閣下之一,雌父失去了支援的總部和上司,一度絕望的想要自裁。就在雌父產生自裁想法的那一週,你開始在卵殼中孵化,透過蛋殼能看到你的長尾,雌父發現你是閣下…聖殿教育所有守護者為閣下而活,雌父選擇為你再撐幾年。”

“雌父在1980年末緊急對你的孵化進行了冷凍處理,一直拖延你的孵化時間,直到1982年才解凍你的孵化箱,避免你的破殼時間接近1980年。”

“我是你被冷凍期間,由雌父收養的,你孵化的那一年我才12歲。我不知道要怎麼聯繫你的血系家族,如果貿然暴露你的過往,聯盟會把你當成罪犯處理。很抱歉,弟弟。”面容模糊的亞雌握住沉默的17歲雄蟲的手,問:“知道這些,你會高興點嗎?”

面容模糊的雄蟲握緊那塊精緻昂貴的銘牌,沉默許久,說:“這塊銘牌會害死我。”

面容模糊的亞雌說:“只要不主動暴露出去,你就不會有事。最近十軍要打一場大戰,我得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前哨位,等大戰結束,我就能湊夠帶你去中等星的功勳和錢。我們會離開這裡的,弟弟,我會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面容模糊的雄蟲冷笑一聲,“如果你的雌父沒有拿錯箱子,我根本不需要你費盡心思去掙那種危險的軍功保護我,我一出生就會在中等高等甚至可能是特權星球!我早該和一位真正厲害的強大雌蟲結婚,不需要在這種地方受苦!”

17歲的雄蟲情緒一激烈,立刻咳嗽,幾秒後咳出血。

面容模糊的亞雌熟練地從床底拖出醫療箱,找出氣泵治療噴霧,為雄蟲弟弟舒緩不適。17歲雄蟲緩解以後,臉埋在哥哥懷裡久久不語。

面容模糊的亞雌也不作聲,安靜摟著雄蟲,用手指梳理弟弟暗淡的銀髮,看上去很是習慣雄蟲情緒不定時的歇斯底里。

好一會,雄蟲才喃喃說:“我討厭這裡的一切。”

“這裡什麼都讓我難受痛苦,我想喝完全過濾乾淨的水,想吃不是塑料粒子合成的食物……不想每天睜眼前都害怕看到可怕的蟲突然出現……不想一直一直換地方生活……我討厭雌父…他怎麼能拿錯箱子……我也討厭你……你總是工作不在家…我討厭一直擔心你死掉的感覺……我恨你……我恨死你們了,恨…”面容模糊的雄蟲低低聲的哭了,情緒崩潰:“我恨死你們一直那麼努力讓我活下去……你死在外面我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我恨你……我會拿著你的撫卹金去過好日子……我要對你以後的墓碑吐口水…”

17歲雄蟲一邊哭一邊打亞雌兄弟的臉:“你這次回軍團把這個銘牌帶走毀掉…我不要當ga4444…我是……我要當gr1044……不,我也不要當這個。我不要死,我不是老鼠…哥哥,我不想死,我想去中等星…你一定要帶我去中等星……我是雄蟲,可以和工作更好的雌蟲結婚…結不了也沒關係…嗝…”

“我在星網上很多匿名論壇看到…嗝…有些出身優越的高等雌蟲…軍雌…他們天天臆想躲避貓眼法庭的監視…在非嘉年華時間…用錢權哄低等雄蟲主動一夜情…哥哥…我們去中等星…我會找到那些願意花錢用權的雌蟲……我已經騙到幾個傻逼爆地址,我刪掉了有危險的聊天對話,背下了那幾串地址…到時候,到時候我可以求他們保護我們……給你安排安全的工作……到時候…我們就都不會這樣苦了…嗝…”

面容模糊的亞雌始終安靜聽著,亞雌把臉貼在雄蟲的銀髮上,安靜地說:“好。十軍這場戰爭結束如果勝利,我就能攢夠移民的功勳和金盧……帶你去認識更好的雌蟲。弟弟,到時候,我還有個驚喜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