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震懾

 第255章震懾

 謝樞的手停在疤痕上,旋即是漫長的沉默,久到蕭蕪又開始不自在起來。

 他試圖將衣領拽起來掩蓋傷疤:“已經過去許久了,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傷,我……”

 謝樞止住他的動作,指腹落在另一處傷疤上:“仙君,這裡呢?”

 “……”

 蕭蕪再次嘆氣:“十四歲的時候,我與師兄弟出門除妖,路過人間廟會,看見裡頭五光十色的,給迷了進去,誤了歸山門的時間。”

 謝樞指尖繼續往下:“這裡?”

 蕭蕪:“十七歲的時候,一位富庶人家的小姐中邪,我追查出了源頭,那主人非要用酒菜招待,我推脫不得,結果宴席上的酒性烈,醉倒在了路上,失了仙門禮儀。”

 謝樞一道一道數過去,眉頭越蹙越死。

 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上陵宗的規矩嚴苛到這種境地?

 遊戲的世界線在蕭蕪被困無妄宮的三百年後,屆時,無論是上陵宗還是無妄宮都已覆滅,淪為故事的背景板。

 兩個覆滅的宗門是不值得文案策劃花大筆墨描述的,故而謝樞知之甚少,只說是“洞天福地”“天下第一仙門”。

 但這“第一宗門”的行事做派,卻和謝樞的設想大相徑庭。

 “好了,不必再問了。”蕭蕪將衣衫重新扣好,“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傷口早已癒合,算不得什麼。”

 他輕描淡寫的掠過,又問:“小魚,這些天裡,你的術法如何了。”

 謝樞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詞:“能隱隱覺察到一息靈力,卻不能維持,聚了就散。”

 符合一個天賦平平的普通人。

 蕭蕪:“不必灰心,對剛入門的修士來說,這是很正常的。”

 感受到靈力是一回事,將靈力存儲在丹田氣海又是另一回事,這個過程,被稱之為“聚靈”。

 初次聚靈,普通人要用數月乃至半年,仙門普通弟子一般三月,天才弟子一月,再短了,就是非常恐怖的速度了。

 謝樞饒有興致:“仙君第一次聚靈用了多久?”

 蕭蕪一噎。

 他肉眼可見的猶豫起來。

 蕭蕪不擅長說謊,他要是不想說,只會乾巴巴的閉嘴,說不出搪塞的話,但真實日期說出來,難免會打擊“宋小魚”的積極性。

 他有些怕這孩子受傷。

 過了片刻,蕭蕪平靜道:“修煉因人而異,每人節奏不同,聚靈快不代表後續修為高,聚靈慢也不代表天賦差,你方才窺得仙門,不必執著於此”

 謝樞抱臂站在一旁,垂眸瞧他,蕭蕪看著清冷,心思好猜的很,謝樞心中好笑,原本想說些別的代過,可偏偏這問題策劃沒寫,他也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文案裡說蕭蕪是修仙界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到底有多天才?

 謝樞:“仙君說吧,我不自卑。”

 蕭蕪:“……三天。”

 說罷,他便不再吭聲了,似乎在普通孩子面前,聚靈太快也是場罪過。

 謝樞心道:“果然恐怖。”

 感慨的同時,他又微妙的生出了些與有榮焉之感。

 不愧是他設定的天才。

 將修煉的事情糊弄過去,謝樞又提了兩嘴劍譜和御劍,以“宋小魚”現在的水平,是不能學習這些的,可如果單純作為後輩對修仙世界的嚮往,就很合理了。

 謝樞:“聽聞仙君的劍用的極好,這裡面可有什麼門道?”

 蕭蕪便撿著與他說了,謝樞與腦海中的書籍一對照,稍稍有了些感悟。

 他打算回去重看劍譜,便起身和蕭蕪告辭了。

 可當他提起食盒,走到門口,掩上木門時,卻極輕微的一頓。

 不對勁。

 上一任宮主在思幽閣門口種了一圈樹,是敬告屬下,裡頭便是他寵姬起居的範圍,閒人免入,否則要是不小心窺見了什麼,別怪他翻臉無情。

 這圈樹一直留存到如今,顆顆高俊挺拔,薛隨現在就在樹下等他,而其餘巡視的弟子也悉數安排在樹外,沒人敢靠近樹圈一步。

 而這些樹上日常有不少鳥雀棲息,蟲鳴鳥叫,修為高的人仔細去聽,甚至能聽見螞蟻爬過草葉的聲音,不曾斷過,現在卻像是……

 空缺了一塊。

 圓弧狀的包圍中,有一顆樹過於寂靜了,彷彿棲息其上的蟲蠹都死了一樣。

 謝樞是不太會用謝春山的劍招,但這具身體的修為卻是如假包換的,他的五感遠比常人敏銳。

 修仙者習慣了這種敏銳,大腦會自主忽略龐雜的信息,否則負荷太大,容易發瘋,除非謝春山刻意注意,不然是不會覺察到這點不同的。

 但謝樞不一樣,他驟然接手了謝春山的修為,還在適應期,像個高度近視的人驟然配了眼鏡,加上他本身就警惕,這才能夠發現。

 薛隨原本站在樹下,瞧見宮主便直立起身體,自覺的從謝樞手中接過食盒,像個合格的提包小弟,卻見宮主半點沒有走的意思,而是立在原地,不知看向何處。

 從思幽閣出來,謝樞便抱起暖爐,披上大氅,他不鹹不淡的看一眼薛隨,薛隨的膝蓋便軟了一塊。

 “宮……宮主?”

 謝樞:“這樹,你不覺著不對?”

 薛隨戰戰兢兢:“什麼,什麼不對?”

 謝樞:“你聽不見?”

 薛隨簡直要跪下了:“聽……聽見什麼?”

 謝樞意味深長的收回了視線。

 極隱蔽的手法,薛隨是宮中僅次於謝春山的人物,單論修為還在吳不可之上,他卻沒有察覺。

 謝樞不答,徑自繞著思幽閣走了起來。

 他抱著手爐,步履極慢,不時抬眼四顧,像是富家公子出來郊遊踏青,薛隨冷汗淋漓,不多時,他們一起停在了一顆樹下。

 謝樞微微捻動手指。

 這棵樹不對勁,可他看不出來為什麼不對勁。

 謝樞初入修仙界,心法學了一半,術法半懂不懂,至於更多的符咒丹藥陣法毒蠱,更是一竅不通。

 但是沒關係,這裡有個還算懂的。

 於是,薛隨只看見他們宮主回眸,一雙狐狸眼裡浸滿了冷意,他就那麼靜靜看著薛隨,如同看一具無甚用處的屍體。

 “薛尊主。”薛隨聽見謝春山和緩開口,“都站在了這裡,你還不知道哪裡有問題,要本宮來教你嗎?”

 “……”

 一瞬間,薛隨冷汗浸透脊背,天靈蓋竄起涼意,他汗毛倒豎,心率飆升,幾乎是瞬間,忽然有了猜測,便揚起手刀,將面前幾人高的大樹攔腰砍斷,大樹轟然落地,樹幹碎裂,而橫截面的斷口中,赫然有一段中空的孔道。

 孔道細長扭曲,貫穿了整棵樹木,像是什麼蟲子從樹根底下鑽入,又一路鑽到了樹頂。

 而大樹轟然倒地的瞬間,一道寸長、手指粗細的白影從樹梢掠下,往泥土中鑽去。

 薛隨正應激著,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豹子,出手狠辣至極,彎刀一挑,扎入泥土兩寸,再一拔出來,刀尖上戳中了只細長的蟲子。

 蟲子外形有些像蛆,卻更細長扁平些,在刀尖上徒勞的扭曲蠕動,像一截蠕動的肉條。

 一隻不知名,不知作用的蠱蟲。

 謝樞眉頭微跳。

 這些人是真正刀山血海里滾出來的,以薛隨拔刀的速度,哪怕謝樞心法煉至六成,依舊沒法躲開。

 那一瞬間,凌冽的殺氣鋪面而來,即使謝樞不是薛隨的拔刀對象,依舊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強行剋制住了閉目的衝動,指尖微顫,出了層薄汗。

 薛隨單膝跪下,將刀尖豎起取下蟲子,恭恭敬敬捧在掌心:“宮主。”

 謝樞垂眸,略感不適,表情卻依舊平穩淡定,不輕不重的笑了聲,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薛隨手掌中的東西,如同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無妄宮主輕聲問:“薛尊主,這玩意是怎麼進的巡邏圈,又是怎麼跑到了思幽閣的樹上,嗯?”

 最後一個“嗯”字尾音上挑,語調拉的很長。

 薛隨跪的更低了些:“……宮主,周圍都是泥地,這東西是從土地下面繞過了包圍,又從樹幹趴到了樹上,巡邏者修為不夠,沒能察覺。”

 他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偷偷抬眼,瞄了他們宮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