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368章 相見莫如不見人(第3頁)

    “走,去收拾東西,咱們回青石巷。”

    青棠就像只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一路嘰嘰喳喳,這嘴巴再沒有片刻停下來。

    “拈花小築”門口,停著楊沅來時便租好的一輛牛車。

    楊沅把青棠從身上扒拉下來,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聽著她的詢問,講述一些倭國的風情。

    他倆把行李打了兩個包袱,做足了從鄉下回來的姿態,便乘上車,開始往後市街的方向走。

    牛車走在大街上時,忽然放慢了速度,靠到了路邊。

    楊沅還以為有什麼官員的車轎經過,不過抬頭一看,卻是一排刑車和囚車。

    刑車自是把犯人拉往刑場處斬的,而囚車則是押解犯人流放。

    楊沅只一眼,就認出了頭車裡蓬頭垢面、神情呆滯、形容枯槁的沈溪。

    曾經風流倜儻的沈溪公子站非站、坐非坐地困在木籠裡,背後插著寫滿他罪行的“亡命牌”。

    楊沅就坐在路邊的牛車上,鴨子坐的小青棠乖巧地趴在他的膝上。

    沈溪只要一轉眼,就能看到楊沅。

    但沈溪兩眼空洞,雖然走在鬧市街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在眼裡。

    他的思緒,大概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心裡了。

    “啊,今天是處斬他們的日子麼?”

    楊沅抬頭看了看天,還有大概半個時辰,就到正午了。

    在沈溪的刑車後面,跟著就是定功軍統制張雲翊以及正將辛立的刑車。

    再之後,便是沈老太爺等一大批將被流放的犯人囚車。

    畢竟身份貴重,他們流放,也還有車子可坐。

    普通的犯人可是扛著沉著的枷梏,要步行走上幾百上千裡地的。

    再往後,楊沅又看到了曹泳。

    這位幸運地被罷職為民的前臨安府尹、戶部侍郎,只做了短暫的不足兩個月戶部尚書的秦檜黨羽,帶著家人,大包小裹的乘著十幾輛車子,跟在刑車和囚車後面。

    估計他也沒想到今天灰溜溜地離開臨安城時,竟然會和行刑車、流放車碰到一起。

    所以曹老爺的臉色很複雜。

    如果不是他把東瀛的價值鉅萬的股憑轉送給“有求司”,那麼他很可能就不是吊在車尾了,而是走在最前面,比沈溪公子還要靠前的位置。

    頭車,必須是他的。

    此刻,因為前邊走著刑車和囚車,壓下了他車隊的速度。

    又因為他要從這條道出城,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丟人的確是有些丟人,但是有這些將要死去或流放的人比著,又何嘗不是一種巨大的幸福?

    路邊,依舊有小販高聲地叫賣,旁邊有個淘氣的孩子差點兒跑到車輪下去,被他的母親一把揪住,摁在膝蓋上就打,正在號啕大哭。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楊沅只覺得他們吵鬧。

    楊沅嘆了口氣,輕輕一抱,輕盈的像個芭比娃娃似的小青棠,就被他抱到了大腿上。

    青棠的小臉蛋兒肉眼可見地紅了,暈著小臉兒,輕輕地扭著手指,忸怩道:“姐夫,你幹嘛呀,大街上呢。”

    楊沅把頭低了低,用她擋住自己的臉,小聲地道:“我看見幾個相見不如懷念的故人,拿你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