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希賽雅的消息(第2頁)
繩索在船伕手中呻吟,聚在岸邊的逃難人群騷動起來:女人叫喊、男人咒罵、孩童號啕、還有牛、馬和羊羔的叫聲……
一首單調而低沉的恐懼之歌。
“退後!讓道!退後,該死的!”有個騎士吼道,他的頭上裹著一塊血淋淋的破布。
他的馬站在及腹深的水裡,惱火地抬起前蹄,揚起水花。
碼頭上傳來尖叫和呼喊,手持盾牌的士兵推開人群,用矛柄末端四下亂戳。
“離渡船遠點兒!”騎士揮舞手中的劍,大喊道:“軍隊有優先權!退後,不然人頭落地!”
布來恩拉住韁繩,勒停馬匹。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正朝渡口行軍,沉重的武器和鎧甲掀起一團厚重的塵雲,甚至飄到前方盾牌兵的腳下。
看得出來,這是一群潰敗之軍。
布來恩正準備向前盤問關於希賽雅的消息,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一位身著深紫色外套和玫瑰色馬褲的半精靈。
他一頭在陽光下泛著澹金色光澤的銀髮,懷裡抱著的那架刻滿繁複花紋的豎琴,標誌著他應該是一名資深的吟遊詩人。
他站在一輛廢棄在路邊的貨車上,車裡裝滿木籠,籠裡的雞鴨不停啼叫。
“埃倫德·風瀑!”布來恩提高嗓音,衝那位詩人喊道。
喊完他又突然後悔了,因為此刻的遠古銀龍銀翼,怎麼可能出現在科米爾王國。
這讓他頓時意識到,這位詩人並不是銀翼假扮的,而是真正的半精靈吟遊詩人埃倫德·風瀑。
“是您在喊我嗎,馬背上的閣下?”詩人連忙回應道。
“沒錯。”布來恩將錯就錯,驅馬來到他身邊,“詩人閣下,我向你打聽一些事情。”
“王者之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未等詩人開口,他立刻詢問道:“為什麼這裡出現這麼多逃兵,還有,你有沒有見到希賽……見到娜塔莉拉,她是科米爾王國的公主,正帶領著自己的軍隊,掩護平民撤退。”
“都他媽離渡船遠點兒!”碼頭上,頭上裹著繃帶的騎士仍在大吼大叫,“碼頭現在是軍隊專用,你們這群只會種地的鄉巴老,想要去瑪杉柏避難,就拿斧頭去森林,給自己造條木筏!渡船是軍隊專用!”
“愛問問題的閣下,看在諸神的份兒上,你的問題真的太多了。”詩人從廢棄的貨車上跳下來,拍了拍沾在外套上的雞毛,氣喘吁吁地說,“諸神慈悲,你肯定是一位幸運女神的卷顧者,問的問題我全都知道。”
“那就不要廢話,趕快說。”布來恩催促道:“回答完我的問題,我會用魔法送你過河。”
他伸了伸手,一道魔法靈光浮現,讓詩人驚訝的瞪大眼睛。
“不要著急,巫師閣下,讓我緩口氣。”他平息了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對布來恩說:
“王者森林已經失守,晨星鎮、道談鎮、希爾普,許多城鎮和村落,全部被獸人佔領摧毀。巫師閣下,您要知道,我這輩子見過許多軍人,我認識元帥、將軍、指揮官和總督,結識過許多場戰役和戰鬥的勝利者。我聽過他們的故事和回憶,我見過他們凝視地圖、在上面畫出五顏六色的線條、制訂計劃、思考戰略的樣子。在紙上的戰爭中,一切都能正常運作,一切都清晰無誤,一切都秩序井然。這是必須的,那些軍人向我解釋道,軍隊的紀律和秩序高於一切。沒有紀律和秩序,軍隊根本不可能存在。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現實中的戰爭是那麼奇怪——我曾親眼見證過不止一場戰爭!——現實中的戰爭卻比著火的妓院更沒紀律,更沒秩序,這些逃兵出現在這裡,自然是為了活命。
您要詢問的娜塔莉拉,我見過她許多次,她是一位自信、意志堅強、獨立的女孩兒,我們都喜歡稱呼她‘鋼鐵公主’,她對是非的信念非常強烈,隨時準備在劍刃上捍衛它們,因為這位堅強的公主認為,像她父親這樣的統治者根本無法照顧普通人,她……”
“說重點!”布來恩略顯不耐的提醒道。
下方傳來被推上渡船的馬兒的嘶鳴、馬蹄踩踏木板的聲音、人群的尖叫和騷動聲、落水的馬車濺起的水花聲,還有把腦袋伸出水面的牛的哞哞聲。
布來恩看到,漂在河面的板條箱和成捆的乾草撞上渡船船殼,順水遠去。
周圍只有叫嚷和咒罵,遠方的山谷升起一陣塵雲,其中傳來清晰的狼嚎聲,更像是獸人的座狼騎兵馬上就要追過來了。
“看得出來,你肯定也是公主的追求者,這可以理解,畢竟追求公主的人數就跟她揮劍的次數一樣多。”詩人接著說,“她是個迷人的女孩兒,個子高挑,身材也好,揮起劍來就像跳舞一樣……”
布來恩的魔法讓詩人及時的閉上了嘴,並差點咬到舌頭,他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開始重新整理自己的語言。
“願諸神垂憐,在王者之森,一頭上古綠龍襲擊了公主的軍隊。”詩人在布來恩不善的眼神中,悲傷地說:
“躲藏在森林的獸人軍隊又將軍隊衝散。諸神慈悲,我真的不敢保證她一定能夠在龍息中存活下來。如果她真的還活著,那她一定躲在道談鎮附近的森林裡。”
“感謝你的消息,詩人。”
得知希賽雅很有可能在道談鎮附近,布來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抬起拉著韁繩的手,對詩人說,“現在,該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我這就送你過河。”
“等一下!”詩人打斷了布來恩准備施展魔法的舉動,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巫師閣下,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這是一場獨特的戰爭,獸人大軍所到之處,只剩荒地和屍體,遍地屍體,這是一場單為殺戮而打的仗,其殘忍程度……”
“你這是在搞笑嗎?什麼戰爭不殘忍?”布來恩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吟遊詩人。
“這有什麼好誇大其詞的,從世界誕生之日起,戰爭就是殺人、搶劫、放火和強姦,直到今天一直如此。這是戰爭的傳統,從世界誕生之日起,一旦戰爭爆發,農夫就會攜家帶口、帶著能拿走的財物躲進森林,等衝突結束再回家……”
“可這場戰爭不同,巫師閣下。這場戰爭結束後,沒人能回家,他們無家可歸,獸人只會留下瓦礫,他們的大軍像熔岩一樣滾滾向前,沒人可以逃脫。路邊散佈著絞架和柴堆,天空被地平線一樣長的煙柱分割成幾塊。你要明白,獸人穿過風暴號角山脈,就是為了徹底摧毀整個王國。”
“太荒謬了。摧毀王國,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戰爭的目的不是毀滅。戰爭只有兩個理由:首先是權力,其次是金錢。就算是獸人,他們也明白這個道理。”
“別再講大道理了,巫師閣下!大道理改變不了事實!你沒聽到我的話嗎?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相信我,灰橡河沒法阻止獸人進軍。等他們的薩滿趕到,就會搭建橋樑,繼續推進,到時候誰都逃不走。”
“看來恐懼已經讓詩人都失去了理智。”
布來恩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廢話這麼多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讓我幫助這些逃難的人,安穩地躲過灰橡河。”
“難道您就不願對他們伸出援手嗎?”詩人看著他,祈求道:“這對您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森林深處的狼嚎聲此起彼伏,預示著獸人的狼騎兵正在快速接近,恐懼在剎那間,宛如陰雲般瀰漫在整個碼頭上。
“一個一個來!”
頭綁繃帶的騎士縱馬闖進入群,大吼道:“按順序,你們這群狗孃養的!一次只能上一個!”
“給我一個救他們的理由。”布來恩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