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墮落的聖武士(第2頁)
可惜他已經死了......年邁的老人巴勒瑞斯在心底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他來到後院,走進一間昏暗而積滿灰塵的圖書館,準備在這間安靜的房屋度過整晚。
當沉悶的晚禱鐘聲響起時,窗外已是午夜。
老人極目望去,黑暗籠罩的平原向南綿延起伏,直到與遠處的地貌相連,而那唯一在地平線上閃亮的寶石是科米爾王國的阿拉貝城。
巴勒瑞斯曾對此看得出神,也許是城市的燈光讓他回憶起他的過去,回憶起那些曾以阿拉貝城為家,在刀口上混飯吃的日子。
但現在他的精神集中在其它方面,與那不一樣的,更令人舒心的往事。
巴勒瑞斯隨手翻閱著擺在桌上的彩色插圖手抄本,這是一部關於晨曦之主洛山達教會建立的歷史論著。
他很難想象以後要是沒書讀會怎樣,而實際上他才學了不過短短几個月而已。
圖書館並不是那種大得令人發毛的房間,但從地板到天花板之間都堆滿了書籍,數量如此之龐大,以至於巴勒瑞斯懷疑哪怕活兩輩子也無法全部看完。
這些書籍全部都是曾經的漠口鎮領主獻給一切知識的守護者——裝訂者歐格瑪的。
這個圖書館的書籍,是前任漠口鎮領主最大的驕傲。
這位領主是知識之神歐格瑪的牧師,他終生致力於保護這些書籍,使其免受劫掠者的焚燬。
即使到臨死前,也不忘將這些事拜託給他。
於是他闖入被龍焰籠罩的巖地堡,將這些知識全部拯救出來。
巴勒瑞斯不由得想起那些日子,當他受皮鞭驅趕而參戰時,他本人不知道放火燒了多少建築,他為此深深自責。
有多少珍貴的書籍被大火吞噬,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為了彌補這種破壞,巴勒瑞斯曾與一個以阿拉貝城為基地的冒險小隊一起度過了十幾年,他們這些善良的傭兵,拼盡全力對抗在深水城以西與科米爾以東之間的班恩暴政。
正是在這十幾年的冒險生涯,讓他感受到了神聖使命的召喚,成為一名晨曦之主的聖武士。
而當十年前隨著紅龍肆虐漠口鎮,小隊解散之後,巴勒瑞斯發現自己失去了劍聖的誓言、失去了來自聖武士的力量,同時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標。
沒有人告訴他要和誰戰鬥,或者到哪裡,或者何時去戰鬥。
再次孤單影只時,他發現自己所行的善事,根本無法減輕心中的罪孽。
然後,在極度沮喪之下,他在一個春雨綿綿之日,來到了漠口鎮的城門前......
巴勒瑞斯滿臉怒容地打斷自己的回憶。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將他趕出漠口鎮。
散林塔會不行!
漠口鎮的領主也不行!
他再一次埋頭看書,每當神遊書頁之間時,他總是感到特別的滿足。
窗外,夜色四合,猶如烏黑的斗篷籠罩著漠口鎮。
這坐落在灑滿月光的平原山丘上的城鎮,在其石牆的護衛之下顯得那般安寧。
“對一位聖武士來說,閱讀這些積滿灰塵的古書,可算不上是一種正當的消遣。”
一個聲音陡然傳來,嚇了巴勒瑞斯一跳。
來者點燃了油燈,黃色的光芒四射開來。
巴勒瑞斯連忙轉身,他看到的是一雙目光堅毅的灰色眼睛,來人一副尖酸相,瘦得不成人樣。
竟然是來自散提爾堡的班恩大祭司來姆瑞克。
巴勒瑞斯狠命地清了清喉嚨,冷冷地說,“在這圍牆之內,沒有人是聖武士,來姆瑞克。”
“人人喜歡這麼說。”來姆瑞克以其尖利的嗓音說道:“真可惜啊。”
巴勒瑞斯冷冷地注視著他,這個骨瘦如柴的男人正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
自打來到漠口鎮後,他幾乎沒見過這個老人。
來姆瑞克是班恩教會的大祭司首領,來自月海的散提爾堡。
“並非所有崇拜暴政之神的人,都會在聖武士面前……愚蠢地害怕發抖。”來姆瑞克繼續道。
他的嗓音帶著嘶嘶聲,彷佛刀割絲綢一般。
巴勒瑞斯懷疑地看著他。
“你在懷疑我,但我說的是真的。”來姆瑞克說道,細薄的嘴唇配上緊繃的臉,讓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在做鬼臉。
“我是個有權有勢的人,巴勒瑞斯,教會中有很多人唯我馬首是瞻。但即使如此,我還是很尊敬你。不,是羨慕你。”
他的眼中射出一道無由來的兇光。
“當我還年輕時,我就整天想著去領導其他人,讓我的智慧與意志左右他們。我夢想著縱橫沙場,獲得榮耀,舉劍殺敵。”他停下來深深嘆了口氣。
“但造化弄人,諸神居然給了我這麼一副排骨身架。我於是只好滿足於在精神領域的戰鬥。你很幸運,巴勒瑞斯。”
“不要。”巴勒瑞斯搖頭說道。
“不要,請不要羨慕我。若能改變自己的身份,我願意付出一切。”他滿懷敬意地摸著面前的書本道。
“這要比戰鬥或刀劍偉大得多。”來姆瑞克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起那本書,然後隨便往旁邊一扔,嚴肅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巴勒瑞斯震驚地看著他。
“對歐格瑪來說,知識並非是唯一神聖的事物!不是,還有一樣東西遠比這個要神聖的多,那就是真理。知識來自書籍,但要將真理帶給人民的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行動。”
來姆瑞克臉頰上閃現著病態的紅光。他的視線似乎不再盯在巴勒瑞斯身上,而是轉向了窗外的黑暗,彷佛在那裡看到了輝煌的前景,而那是世俗之眼看不到的。
“不信者可將書籍輕易丟棄,那太容易做到了。”
來姆瑞克繼續道,彷佛在唸誦禱文一般。
“但若我們將牧師們武裝起來,我是說以刀劍而非羊皮卷武裝起來,那麼,當我們向整個費倫上的國家推行真理時,我們便無人可擋,凡人皆將昄依我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巴勒瑞斯覺得背嵴發涼。
“你說的是什麼真理呢?”他壯著膽子問道。
來姆瑞克厭惡地盯著巴勒瑞斯道。“就是真理。你不明白嗎?世人不用再讀書以學習如何思考。以暴政之神班恩的名義,我們會替他們思考。我們會告訴他們什麼是他們必須知道的。”
“只要是暴政,就會有人起來反對你。”巴勒瑞斯小心翼翼地說道,“總是如此。”
來姆瑞克不屑一顧地擺了擺手道,“並非所有的靈魂都能得到拯救,巴勒瑞斯。但那就是我們為了所有人的利益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總是有人看得比較長遠,而我將會是帶頭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