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劍宗士 作品

第二卷 終章(第2頁)


但是,他們卻確信已故的族人會在強大魔法與精靈石工之後安然長眠。

賽維瑞爾逐個掃視地穴,目睹他母親十數位先祖與親族,因他們或可能佩戴的隨葬珠寶而被剝得乾乾淨淨。

他們的遺骨被雜亂無章地散佈一地,被抄掠翻查後又棄若敝履。

賽維瑞爾不禁雙膝跪地,熱淚奪眶,但他不允許自己移開視線。

事已至此,他不允許自己在徹底見證這些暴行之前退縮。

用大量珠寶和隨葬品置於陵寢供來世享用,並不是精靈送逝者前往阿梵多的方式。

金精靈不同於人類,對死亡疑神疑鬼,指望著靠那些儀式和寶物能夠在大限到來之時換得權勢。

大多金精靈貴族葬以他們最優雅的服飾,佩戴正式場合下的珠寶和冠冕,以此簡單地致以敬意。

但這並不意味著,讓那些食腐禽獸拿走禮敬死者之物,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他走進最後一座地穴,而此處的損失更是讓他苦澀難言。

這裡是他母親的堂兄弟的安眠之處,最後一個保有莫維利爾姓氏之人。

隨他而眠的還有莫維利爾家族的古老月刃。

自從莫維利爾家的末裔與世長辭,這把家族之劍也因此暗澹無光,沉寂入眠。

每一柄月刃都是精靈家族的象徵,劍上的每一個符文都象徵著寶劍的一種力量,倘若家族式微,月刃亦無人可用。

而這把古劍也不出所料被竊走了。

就算這寶劍已經休眠或者徹底沉寂,它仍是莫維利爾家族——當然也是賽維瑞爾的母家當之無愧的至寶。

其它所有的事情賽維瑞爾尚能勉強忍耐,儘管它們無異於滿心苦楚,但是竊走死寂月刃的宵小,卻給了他胸口正中深刻而又熾熱的痛苦一擊。

“良知對你們來說,到底有何意義?”

他對早已不知所蹤的盜墓者發問:“難道就沒有任何你們會感到敬畏的東西麼?”

賽維瑞爾退回中央大廳,在黑暗和陰影中無聲地落淚,好似一生的辛酸都在這一會兒全倒出來一樣。

他在一百年前就生於這座屋舍。

柔和的燈光在寒夜裡隨春風搖曳,蒼翠而芬芳的葡萄枝葉所成穹頂在夏日覆滿庭院,圖書館的高窗明鏡在秋晨映照出橙金交輝的霜色。

對他而言,一切仍是歷歷在目。

可惜,他的早年歲月如今已一無所剩。

就在這時,屬於某隻利爪的輕擊聲救了他的性命。

那骯髒的深淵怪物由臺階投身襲來之時,賽維瑞爾千鈞一髮地從悲傷中回過神來得以閃避。

一團黑影迅如閃電自他身邊驚掠疾馳,鉤爪在精靈的頭頸稍早所在之處呼嘯而過。

一隻灼熱而銳利的爪子擦過了賽維瑞爾的臉龐,而這強大的衝力迫使他向另一側急轉,從而使得這怪物失去了原本居高臨下撕開獵物咽喉的機會。

賽維瑞爾驚呼一聲,並倒退幾步,空出兩臂的間距確認方位之餘抽出了他的佩劍。

他的對手有幾分類似腐爛的山羊,但卻長著又長又粗的尾巴,在它身後如同飢餓的毒蛇般糾結盤旋。

它的皮膚深紅而灼熱,雙目炯炯如同在幽暗地域的陰影內燃燒的綠焰。

“為了死人痛哭流涕,精靈?”它嘶聲道,“放心,我會把你的骨頭留在這兒和其他殘骸作伴的。”

“侮辱我的祖輩,是你自尋死路,深淵的走狗!”賽維瑞爾咆孝道,將劍尖橫在怪物與他自己之間。

惡魔咧嘴大笑,露出它滿口尖銳腐爛的毒牙,緊接著狂舞著利爪與突刺的雙角如暴風驟雨般撲向精靈。

但賽維瑞爾對怪物已有準備,他讓自己自然而然地滑入劍法師的冥思之中,一種讓身心無時不刻不投入千凋百琢之舞的狀態。

賽維瑞爾慎重而沉穩地移動著他的劍,引導怪物利爪遠離他的皮肉,躲避它的尾刺,掩飾著微妙的突刺和回擊。

薄刃劍剃刀狀的劍尖,在利爪銳刺的縫隙中尋找著惡魔血肉,來回往復。

一股股鮮血飛濺。

發燙的黑血散落在蒙塵滿布的地板上,但是怪物卻對這些傷口毫不在意。

它狂暴地撕咬抽擊,爪牙角刺帶著勁風掠過賽維瑞爾。

精靈和惡魔在讓人膽寒的無聲之中死鬥,除了爪與劍發出的空洞打擊聲和刮擦聲外一片死寂。

鋒銳的倒鉤穿透了賽維瑞爾的肢體,而魔爪則撕開了他閃爍的鎖子甲,但他仍奮戰不已,絕不讓疼痛與疲憊使他有片刻旁騖。

惡魔試圖以一隻爪形的手掌抓住賽維瑞爾的袖子,然後順勢向他勐推,從而可以像釘牢床板上的釘子一樣刺穿他。

但賽維瑞爾斜轉身子,同時甩開了怪物的手爪,並千鈞一髮地吼出了一道致命法術的咒文,用空出的手緊緊捉住怪物的手臂。

金光在劍法師的碰觸下迸發,將他對手的手臂燒作一段無用的焦炭。

就在惡魔低聲喘息著後退時,它握緊賽維瑞爾的爪子也鬆開。

它蹲伏下身子開始扭動身體,將長有駭人長釘的尾巴在身周舞得呼嘯生風,勢可裂石。

賽維瑞爾躍過惡魔的攻擊,並以行雲流水的動作用薄刃劍貫穿了怪物的咽喉,深足有一尺。

惡魔以一陣狂亂的鞭打和戳刺逼退了他,然而它口裡黑血湧動,在他黃色的毒牙間橫流不止。

它向賽維瑞爾踉蹌挪了兩步,但綠火森森的眼睛轉而灰暗,隨即摔倒在地板上,倒入自己身上骯髒腐液所成的小池中。

賽維瑞爾謹慎地瞄準對方,並且以又一次的突刺洞穿了它。

然後他倒退幾步,等待屍體消失——被召喚而來的怪物們一貫如此。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

就在他敗落之處,這個深淵走狗的屍體化作一攤汙穢的膿血。

“它不是被召喚出來的?”他震驚地低聲說。

這東西並不是靠一個法術被召喚到物質世界來的,它必然自願通過了某種連接它所在位面之間的通路。

它是貨真價實地存在於這個世界。

一個不祥之兆。

這怪物在世上的出現是惡魔精靈作為,又或者是某些其他打算阻撓賽維瑞爾和他手下精靈的危險存在?

不論答桉如何,他能在莫維利爾莊園廢墟內找到的線索已盡於此。

究竟是誰盜走了古老的月刃,人類與此事又有怎樣的關係,在這兒已經找不到答桉了。

賽維瑞爾筋疲力盡而又心情鬱郁,甩掉了劍刃上腐臭的血液,迴轉走上階梯,返回盛夏的暖意之中。

………………

賽維瑞爾在日落前一小時回到了營地。

這是一處怡人所在,樹葉廕庇下的一片林間空地,距離淅淅有聲的瑞汶河僅有一箭之遙,二十位聽從賽維瑞爾指揮的精靈戰士在此巡視。

“賽維瑞爾閣下回來了!”一個清澈的聲音呼喚道。

賽維瑞爾抬眼看去,月精靈遊俠安達利爾站在一塊巨石上俯瞰營地,舉弓致意。

出生於尹爾蘭瑟城的安達利爾,年輕又衝動,對賽維瑞爾的高貴出身和個人成就崇拜不已,並對此嚴肅較真到了讓賽維瑞爾有時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嘲弄自己的地步,但是他在年輕精靈的真情實感之下,從未發現過絲毫挖苦取笑之意。

賽維瑞爾對安達利爾的致意揮手回應,並向自己兼作休息室和指揮室的臨時住所走去。

另外兩個精靈已在此等候多時:塞琳娜——另一位月精靈牧師,金精靈法師特利安狄恩——可能是在整個參與聖戰的精靈中賽維瑞爾最親密真摯的朋友。

特里安狄恩有一把由順滑金須組成的稀疏尖銳的山羊鬍子,這對於精靈而言很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