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四十八章 情之所鍾(第2頁)

 

白碧塵氣得拍大腿,向樓下的盧照林斥道:“無恥狗賊,你敢放火,我便殺了清心格格,要皇帝株連你九族。”盧照林聽聞清心格格在樓上,頓時沒了囂張氣焰,因為他深知清心格格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唯一的女兒,可說掌上明珠,雖有兒子奈何並不如清心格格聰明善解人意;又何況今上嘉慶皇帝又十分疼愛這個清心格格。皇帝對和碩親王舒爾哈齊甚為倚重,視為朝廷不二的股肱之臣,便是多鐸親王也不能夠得皇帝倚重信任之萬一,因為這位和碩親王一向嫉惡如仇,忠心肝膽,情性耿直,見不得小人弄權,是以敢直斥其非,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只是他皇叔,任誰也不敢上拆參他,只有暗暗尋找機會排斥於他。好在嘉慶皇帝知道這位皇叔為人正直,不是奸邪之輩,縱有人在他耳前說弄事非,他也不信。所以朝中無人敢動他,太皇太后也十分看重和碩親王,對這位先王託孤重臣也十分敬慕,以為可以託付天下的重任!

 

白碧塵說完話後,一把將清心格格奪來,制住她穴道,要挾脅下,不由分說便走下來,回頭對眾人大聲道:“你們還不走,要死麼?”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隨其下樓。他們這一干眾人來到光明殿外大院中,只見盧照林殺氣騰騰,意欲將他們這幹逆黨一網;可是一見白碧塵手上有清心格格,他的心便涼了一截,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為了。

 

白碧塵正眼也不看這盧照林一下,因為他平生最鄙視為清廷效命的漢人。盧照林擔心這白碧塵瘋魔症起,殺了清心格格,他可實在吃罪不起,便說道:“白先生你是江湖中數得著的前輩高人,聽在下一言放了清心格格,這樣對你我都好,否則可難說的很了。”白碧塵冷笑連連道:“現在我放了清心格格,你們還不亂刀殺了白某,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可騙?”盧照林啞口無言。旁邊趙相承和白蓮花心想這白碧塵有時做事不按常理,可是現在他處理這事卻也無可厚非。

 

白蓮花心意已決,不再效忠清廷,要與趙大哥同回崑崙。她已下定決心不做白蓮宗主,甘為平常人,放下世間一切名利所困,與心儀的人天涯海涯,縱然為世人所誹謗,她也不在乎,因為這一生如果沒有趙大哥相伴,她實在覺得此生焉也無意義,所以這次光明殿事件之後,也許她已明白世間所謂榮華富貴與恩仇皆是虛空,唯有真愛一生相隨!

 

盧照林眼見他們一干眾人出了光明觀,心中甚是著急,命手下看住這場子,便要拔轉馬頭去稟告皇帝。忽然大街上人馬嘈雜,只見許多兵士持械而來,為首卻是嘉慶皇帝,左右是火器營、神機營和健銳營三大營,是為朝廷禁衛軍中翹楚,火器營每有皇帝出行必有其扈從,以衛皇帝人身萬全。只見一眾兵士手持火槍,氣宇非凡,彷彿如臨大敵。

 

嘉慶皇帝一馬當先,衝到白碧塵這一干人面前。他早已得到有人稟告說光明觀有亂黨劫持在押的逆賊亂黨,更兼著有清心格格廁身其中,只怕情形有變,凶多吉少,是以便急急趕來,要看個究竟,否則心也難安。

 

待他見到白蓮花也在其間,便明白所以,長聲說道:“白宗主你身受皇恩,不思報效朝廷,反而與亂黨勾連,卻是為何?”白蓮花道:“小女子本是方外之人,又不是朝廷中人,談不到什麼報效朝廷。我只喜歡自己喜歡做的事,誰也不可以勉強,皇帝也不能!”嘉慶聽了不怒反笑道:“好,白宗主好一番的激昂大義的言辭,可是你莫忘了,凡是與朝廷為敵的亂黨,在朕眼中一律殺無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天下,誰人也不可以染指,先皇打下來的錦繡山河,豈能讓你們這幹亂黨胡作非為,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們以為朕是泥人不是?真是豈有此理!”白蓮花道:“天下從來是人人之天下,豈是你愛新覺羅之一姓的天下。”她回首看趙相承。趙相承心中很贊同她的看法,從來天下仁者居之,不唯其它。

 

這時火器營一名統領來到嘉慶身邊,向他耳邊說了什麼話。嘉慶卻搖頭示意不可,原來這統領要清兵士卒放火槍將這一干亂黨就地正法;可是皇帝不允,因為在他看來一則於情於理說不過去,顯得自己氣度狹小;二則清心格格還在他們手中,萬一有傷於皇叔舒爾哈齊那無法交代,更兼太皇太后也會怪罪,是以他不允這統領提這建議。袁承天這時心事難平,眼見清心格格被白碧塵挾持,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由自責自己無能。其實不是他不救清心格格,而是不能,如果他救下清心格格,那麼盧照林及一眾清兵便心無所忌,亂箭齊發還有火器營的清兵手中火槍,他們都只有死的份,毫無還手之能。他只有忍看清心格格被人挾持,而無法出手!也許此時的沉默可以換取眾人的性命。白碧塵挾持清心格格,要挾清兵不敢動手,否則一掌便拍死格格,所以誰也不敢近前,似乎只有閃開道路讓他們走!

 

嘉慶皇帝其實心有不甘,眼看他們走出京都城門,心想:從此一別,以後再要他們就範也難!九門提督盧照林眼見他們出了城門,心有不甘,可是皇帝不發話,誰也不敢出手阻攔。嘉慶皇帝何嘗不想將他們一網打盡,以絕後患,可是當下情形卻又不能,因為白碧塵手上有清心格格,所以只有眼睜睜看他們這樣無所畏懼,揚長而去,心中只有一聲長嘆。事先他與白碧塵擊掌為約,只要他保證格格人身安全,便可以安然無恙走出京都。白碧塵雖有時亦正亦邪,可是於大是大非面前卻不食言,只得眾人出了京都城門,到了城外便覺安全。他將格格穴道解開,說道:“清心格格,適才在下不得已而為之,多有得罪,莫怪莫怪!”清心格格卻道:“我不回去,我要與袁大哥一路同行!”

 

袁承天詫異道:“格格你為什麼這樣做?”清心格格低首微聲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袁承天臉上紅,無言以對。白碧塵最見不得少年男女卿卿我我,是以大怒道:“小女娃還不快走,老夫有時也會臨時起意,殺人無算,只為開心!”清心格格卻不懼他,大聲:“有本事你殺我,否則你便是懦夫。”白碧塵行事向狠辣,與人一言不合便提掌殺人,何況今次他更在氣惱之時,提起手掌向清心格格頭腦拍去。袁承天見他意欲殺人,豈能如他所願,隨手“又見乾坤”食、中兩指併攏點出,一道無形勁氣向著白碧塵眉間要穴點去,不欲傷其性命,只要其知難而退。白碧塵又是何等樣人,豈能畏首畏尾,又何況眾目睽睽之下決不可以在一個後生晚輩面前退縮,是以左手劃出,與袁承天二指相交。

 

白碧塵但覺掌心一麻,接著一股內力傳來,心想:好小子,內力不錯!他身子微動,袁承天卻退出丈外方適站穩。白碧塵手下不停本來右手掌向清心格格頭腦,這下忽又豎切而下。清心格格武功與他相去甚遠,又況且近在咫尺,已是避無可避,啪地一聲正中琵琶骨,哎喲一聲倒在塵埃。這也是白碧塵見她嫵媚可愛,不欲下殺手,否則一掌便可要她性命,饒是如此格格也受傷不輕。她坐倒塵埃,好一會才起身,這時眾人已去的遠,只見塵土不見人影。

 

白碧塵見兒子心儀趙碧兒,便向趙相承道:“趙掌門,我兒子心儀你的姑娘,莫如讓她與我們同行。”趙相承知趙白碧塵一向做事不為己甚,現在卻又蠻橫胡為,不由得怒聲道:“不可以,除非你殺了我!”白碧塵呵呵冷笑道:“答不答應,只怕由不得你!”他身子躍起,落下正欺近趙碧兒。趙碧兒待出手反擊,已是不能。因為這白碧塵身法快得出奇,只是旋踵之間的事。白碧塵斜睨眾人一眼,長笑聲起,已拿趙碧兒落在馬背之上,他回首對白鳳城道:“城兒,咱們走。”他控韁在手,揚鞭急馳。

 

趙相承心繫女兒安危,便欲上馬前行。袁承天卻道:“師父,且住。讓弟子效其勞。崑崙派的幫務還要你去處置,這件事讓弟子去對付這白碧塵魔頭。”傅傳書也是心中惦記趙碧兒,也要與師弟同行。趙相承心想:有他們兩個人聯手對付白碧塵,應該不會有麻煩。因為他見識了袁承天適才與白碧塵交手的情形,駸駸然有一代掌門的風範;還有這傅傳書,自己已將“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不傳神功傳於他,可以相信不久的將來定有一番作為,讓他甚為欣慰,因為他從白蓮花的話語間已猜出這傅傳書便是他當年與白蓮花的骨肉,難怪這些年來他總覺得這傅傳書行為怪僻,與常人不同,似乎有種邪氣,那裡不對實在的情形又說不上來,現在才愰然大悟,原來他身上有著白蓮花的邪氣。現在他也釋然了,看白蓮花又在身旁,覺得此生無憾事,只是回到崑崙如何讓她與現在夫人鄭雨珊相處呢?白蓮花豈有看不出他心中所憂,只是不說出口,要他著急一番。這時鄭雨珊不言不語看著自己的相公——趙相承——心想你當年做錯的事你要承擔責任,不會有人為你分擔!

 

袁承天和傅傳書二人控韁在手,朝著白碧塵他們三人去的方向追去。

 

趙相承和一干門人弟子兜轉馬頭往北而去。今日行到張家口,白蓮花忽然說道“趙大哥咱們就此別過,他日還有相見之時。”趙相承詫異道:“你不去崑崙,難轉回轉白蓮宗總舵。”白蓮花不置可否道:“或許是吧!也許隨遇而安便是好事。趙大哥,我們初見又別,好生不忍,可是我還要去做一件事。這事我非做不可,否則於心難安!”趙相承心知她關心傅傳書的安危,畢竟母子連心,才見又別,自是心有不忍。她之所以甘願將白蓮宗教中事務託付弟子鄭蕭蕭,因為她知道蕭蕭為人處事不偏不倚,很有威名,深得眾弟子倚重,可堪大用;她才會心無顧慮其去助傅傳書他們臂之力。其實她也看出了這傅傳書心繫趙碧兒,只是他們這樣不會有結果,只會徒增煩惱!可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欲待破局也難!正是情之所鍾,端在我輩,誰也不可以逃脫,彷彿命運不會放過每個人,它見人間有情人便讓他們不得如願,讓他們勞雁紛飛,不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