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生 作品

第四十三章 拔劍四顧心茫然(第2頁)

 

廳中眾人已籌觥籌交錯,言談宴宴,耳酣酒熱之際,只見一位中年人其貌不揚,走入廳中,似是王府中的戈什哈,只是素服而入,不帶腰刀,因為今日是清心格格大婚之日,府中警戒森嚴,只因有皇上本人親臨,是以安全不可出意外,否則誰也擔當不起。只見這人目光怪異,自入大廳以來,便目不轉睛看著嘉慶皇帝一舉一動,旁人只因酒入肚中便眼神迷離,精神便有所疏怠;可是袁承天卻看出此人行為有異,面目張皇,決非善類,是以放下酒杯,側身來到他身周。鄭蕭蕭見袁承天如此行動,也不加阻攔,因為她知道這位袁大哥這樣做必有原因,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所以並不出聲,只看袁大哥下一步如何行動。

 

嘉慶皇帝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忽想起清心格格對他提及她那次出逃王府便是為了躲避和碩親王逼婚,說起在伊犁城外大雪山上的事情,讓他心為之動。想那大雪連天,雪大如席的情況,讓人甚為嚮往,好想與那袁承天一起在大雪天殺敵,那種曠古罕有豪邁氣慨也許只有那次,而今自己做為皇帝只有想想而已,要自己出走江湖,非但自己做不到,既使可以便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決然不會答應!清心格格與袁承天二人的豪邁風姿,自己雖為皇帝,卻是自愧不如,一直難見外面的江湖天地!如果有機會他也好想與那袁少俠把臂而行,飲酒江湖,在大雪如席的天地間生死以之,何等英雄,何等豪傑!只是這也只有空想,因為從清心格格不經意的話中可以聽出弦外之音——這袁承天非是等閒之輩,志在乾坤,心大宇宙,似乎與反清復明人物為一路,似乎不可收為已用,甚為憾事!也許這才是世間真正的大英雄,為了自己已有的信念永不放棄!

 

這中年人趁眾人酒酣耳熱之際,已趨步來至嘉慶皇帝身側,只見他彎腰從靴中快速抽出一柄寒光閃亮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嘉慶皇帝當胸刺去。這下驚得廳中眾人驚駭出聲,驚呼出聲,竟忘了出手救皇帝本人。這時袁承天在嘉慶皇帝身周,見勢危急,揮拳向那刺客擊去。因為他情知將軍府戒備森嚴,是以事前將那柄軒轅神劍藏在客桟。現在他見情勢迫在眉睫,是以揮拳而上,毫無顧忌,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本擬一拳將這刺客擊倒在地,不料這刺客亦非泛泛之輩,竟身有武功,似乎不在袁承天之下,這實在出人意料。袁承天一拳擊在他手肘之上,當地一聲匕首落地。嘉慶皇帝已從酒醉中驚省,撩衣躍開。不料這刺客右手揚出一枚細如牛毛的閃著藍光的銀針直刺入嘉慶手臂上。袁承天見狀大驚,知這很針必是淬了巨毒,否則決不會閃著藍光,看來刺客要一擊成功,殺了皇帝。

 

嘉慶中針倒地。袁承天奮起平生所能雙掌翻出擊中刺客的前胸。這刺客受力,氣血翻湧,脈息逆走,一口氣上不來倒地。袁承天上前便欲點他穴道,然後便可知背後指示之人;因為他看出此人並非江湖人士,似乎是朝中重臣所養的死士,以備不時之需。這時白一平已認出了袁承天,虎吼一聲,探手向他招呼。多鐸則越眾而出,趨步而前,來到這刺客身前,大喝一聲道:“大膽反賊亂黨,竟敢刺殺今上。”那刺客道:“王爺……”多鐸豈容他再言一掌拍中他天靈蓋,當場氣絕身亡。嘉慶本待喝令拿活口,豈料多鐸嫉惡如仇,竟一掌拍死了這賊子。

 

白一平和袁承天一時打得不可開交,難分伯仲。嘉慶雖感到手臂麻癢,可是當著眾人面,他怎麼可以示弱,畢竟他是君臨天下的君主,便死在眼前也不可以顯出懦弱的樣子,那樣反而給人家留下口舌,那樣豈是他所為。他一見救下自己的卻便正是日夜思想的袁承天——沒想到格格口中的袁大哥袁承天都便正是那日圍場打死豹子救自己的袁清侍衛。袁清袁清,嘉慶若有所思,他自姓袁,格格清心;原來當初他報這名字實有內涵,是兩個人名字各取一字,意為兩人永久不分離,可見這袁承天對清心格格情深意重,永不分別的意思。

 

嘉慶喝令白一平住手。白一平聽皇上囗諭,不得不住手。他雖是武林一派掌門,可是投身多鐸親王,便得聽官家的話,不得有違。

 

袁承天轉頭正與嘉慶皇帝四目相視。嘉慶笑道:“天下英雄使君與操!”廳中眾人自然知道這話的出處與典故,心想:這少年何德何能,堪與皇帝比擬?轉念又想:皇帝看人豈會走眼,想見這少年身有非凡藝業,不是尋常之輩。和碩親王見到袁承天一怔,心想這不是我王府中的侍衛麼?轉念一想不對,在燈火映照下看出袁承天比先前王府中的侍衛要英俊而且英姿挺拔,豈是平常之人可比?難怪自己的女兒清心格格心中對他這位袁大哥心心念念不忘,原來他這樣玉樹臨風,嶽峙淵嵉,一見讓人傾心!只可惜清心格格終究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市俗的束縛誰也無法掙脫,更兼大清祖上有訓:滿漢不通婚。在他們眼中漢人是身份低微,既使是漢人官員也不例外,便如先朝皇帝皇太極在位時,豫親王將開國元勳范文程美貌的妻子軟禁王府三個月。范文程忍無可忍告狀到御前皇太極那裡。皇太極聞知此事心中對這個不成器的親王重罰白銀一萬兩,奪去所屬牛錄三分之一,命令其立刻放回范文程的妻子。此事方始作罷,可見在皇帝眼中漢人官員尚且如此,平民百姓的遭遇便可想而知,這也是為何滿清三百年間反清復明現象從未斷絕之根本!

 

多鐸王爺脾氣向來火爆,見這袁承天對皇帝說話置若罔聞,便厲聲道:“小子,皇上說話,你不請罪?”袁承天斜睥這滿臉橫肉,殊非善類的王爺,只冷哼一聲,說道:“我殺了刺客,讓皇上免於遭難,怎麼便有罪了?”袁承天這一問話迫得多鐸王爺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又豈是受人搶白的人,虎吼一聲,當著嘉慶的面向袁承天發難。袁承天看著他目露兇光地一招搶出,向自已琵琶骨拿來,意在一招廢其武功。可見這多鐸平昔為人處事霸道兇狠之極,而且胸無城府,是個莽撞之人,全不似和碩親王機謀深遠,不露聲色。這兩個王爺在朝堂明爭暗鬥已不是秘密,朝中大臣皆知,似乎這多鐸不安本分,懷有不臣之心,只是沒有確鑿證訁據,誰也不敢亂說話。嘉慶亦有耳聞,只是無憑無據,也是拿他無法,只有以待時機再行治裁於他,那時不怕他不服。

 

這時將軍府侍衛也湧來,見大廳中有人死了,便有二名侍衛搭了出去,餘者留下,欲下場助拳多鐸王爺——只因這多鐸與多隆阿一朝為官,意氣相投,時常來將軍府,所以府中侍衛皆識的,亦知這位王爺逞強好勝,所以只有觀陣,誰也不敢下場。多鐸的武功終究不是袁承天敵手。三十招一過,既便是這三十招也是袁承天故意示弱,給他留有面子,否則十招過後,他儘可以施展“乾坤一指”來制伏他——只是那樣這位多鐸王爺還怎麼做人?”可是多鐸王爺並不領情,一味狠命殺招,似乎非置之死地而後快!袁承天縱使再好的情性,也不會一味謙讓,見他不知好歹,心忖:好人難當,只有做惡人一回,也許將多鐸王爺拿下,嘉慶皇帝面上不好看,可是生死關頭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多鐸見袁承天在自己的強攻下,步步後退,以為他也不過如此,只是徒有其表,武功不過爾爾,現下到了強弩之末的時候,自己再不下殺手,只怕他得幸逃脫,以後要拾掇他便難了。

 

廳左側站立著多隆阿將軍和海查布。因為喜廳忽起變故,有人想行刺今上,被一少年擊斃,這個消息傳到海查布耳朵。他便從洞房快步走來,一是為了保護聖駕;二則是看看這個少年英雄倒底是何等樣人;否則難以心安,因為護駕這樣的大事怎能讓一個無名小子搶了風頭,這可是在將軍府啊?豈容他人任意行事,否則要他阿瑪幹什麼?是以他匆匆而來,抬頭見場中一位少年正和多鐸王爺交手過招,雖步步後退,其實明眼人可以看出這少年掌法老到,有章可循,似乎忌憚什麼不肯將招式用老。非但他看出,連多隆阿也捻鬚微笑,他也看出這少年並未落下鋒,只是不為己甚,處處禮讓對方;多鐸可好,並不領情,招招攻向人家要害,似乎置於死地而後快,不禁讓人嘆氣連連,這樣做殊非王室貴胄所為。

 

廳堂上坐的嘉慶皇帝見自己的王叔一味強橫,也是心中不快,只是無法說出口,因為多鐸是自己王叔,你要他怎麼說話,總不能指責自己王叔行為不端吧?畢竟袁承天是外人,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只是靜觀場中惡鬥,而不能出手干預。他心中更是企盼袁承天能一擊將多鐸打敗,因為多鐸一向在朝中目中無人,一向不把別人放在眼中,如果不是有和碩親王舒爾哈齊制衡,那麼只怕這多鐸更是無法無天,任意所為了。

 

袁承天不欲與多鐸多所糾纏,看準時機,右手食、中兩指一指點出,直擊多鐸眉間經外奇穴之一的印堂穴,如果一擊而中非死既傷不可。多鐸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關係,奮力甩頭,身子向旁躍去,不意用力過猛撞翻幾名廳中觀禮的賓客,撲通通,哎呀呀一陣嘈雜之聲,立時打破了婚宴喜慶的氛圍。眾人見多鐸受挫,面面相覷,都覺難堪,堂堂王爺敗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後生小子手中,以後顏面何存,可是將軍府中侍衛不得多隆阿和嘉慶皇帝發話,誰也不敢強自出頭,這不是逞強賣能的時候,所以都看向皇帝,看他如何發話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