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奇經五毒(第3頁)
公輸止不理睬二人,只顧去煮湯藥,讓清心格格看顧。然後和袁承天二人走出茅草屋,向左轉是一間大石屋。兩個人席地而坐,並不覺得冷,反而有一股暖流從地下傳來,讓他們心中暖洋洋,說不出的受用。外面是雪花片片飛舞,樹上,岩石上,峭壁上,溝壑滿定白茫茫一片,成了銀妝素裹的世界。公輸止道:“小子,你真有福,有這樣出身皇室的金枝玉葉的女孩子可以不顧一切救你,你說你值不值的?”袁承天黯然神傷道:“可惜將來她成別的妻子。”
公輸止看他傷心樣子不由格格笑了起來。袁承天有些惱大聲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公輸止道:“我雖然不自命為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卑鄙小人,你以為我會趁人之危做些下三濫的事?”袁承天聽了好笑,明明是你以我為要挾,讓清心格格嫁給你,否則便不出手施救於我,現在還大言不慚自命正人君子啦?你說可笑不可笑?
公輸止看出袁承天所想,便道:“我之所以說出那樣的話,是試探清心格格是不是一定要救你,因為在生死關頭才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袁承天喜出望外,問道:“前輩你說得是真的?”公輸止哈哈笑道:“以我這幅怪模樣,娶了格格那不是暴殮天物麼?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待你好之後,你們便乘我的木鳶飛出這峽谷吧!”袁承天道:“前輩先前是晚輩錯怪了你。”公輸止道:“好人和壞人原本只是一念之間,有人上天堂,有人入地獄,所謂福禍無門,唯人自招。做好人老天爺決不會虧待你的!”袁承天似有有懂,可是猶有不信,說道:“滿州人入主中原二百年間,為何反清復明總是失敗,是天數使然,抑或是時候未到。”公輸止見他一幅悲天憫人,關懷天下蒼生的樣子,言道:“這都是定數,天機不可洩露。世間的事有些看似偶然實則畢然。遙想當年滿州入關,有袁督師坐鎮遼東,使得滿州人不能得志於中國,可是後來崇禎皇帝偏聽偏信,錯殺了這位為國為民的幹國忠良,以至於崇禎煤山以死謝天下,身死國滅,這豈非是天數?”
公輸止道:“一切皆有定數,非你我所能為之。”袁承天道:“我們努力去掙取,也許還有希望;如果人人退縮,我們都袖手旁觀,那麼漢人天下真的無望了。”公輸止道:“也許誠如公子所言,可是依在下之見,還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軍國大事已不是我們所能夠改變。”袁承天道:“可是前輩你精通陰陽之術,可以改變朝代更迭運數,何不一試?”公輸止道:“不可以,每個朝代都有年代運數,非是人力所能改變,如果強行改變那麼便殺人無數,血流飄杵,不勝殘忍;是以經書上說:非人力可改天數,改者死。再者我觀天象,北斗七星,紫微星座昂然不見闇然,似有百年之運數,縱使世間反清復明的志士也是徒然。也許該他大清三百年運數。公子這都是天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袁承天道:“那麼我們只有默然無聲。”公輸止道:“你待怎樣?”袁承天不知該如何回答,久久無有言語。
公輸止取出銀針順著他任、督二脈紮下,欲封堵脈路中的毒不再上行或者下行。奇經八脈起於會陰穴,歸於生死竅,古人道家將生死竅歸於八脈之總根。所以古人云:生我之門死我戶,幾個醒來幾個悟。
袁承天閉目任由他下針治療,縱使身體髮膚痛苦難當,相思子之毒遊走奇經八脈,尤以任、督二脈為甚,如千萬蟲蟻咬噬,其痛苦之狀非常人所能承受,如果換做常人非一頭撞死不可,饒是袁承天身有武功,臨下崑崙山又接收了先祖林正眠幾十年的功力,也是抵受不住,在公輸止面前,只有咬緊牙關不發一言,但是豆粒大的汗珠還是滾落下來。公輸止見了,問道:“公子你痛麼?如果痛苦難當,把那處穴道說給我聽,我另想別法,抑或從其它穴道下手。”袁承天道:“前輩,儘管下手我不痛。”公輸止道:“我這一生從來醫治別人,從未見過如你一般堅強。”
又過小半時刻,袁承天但覺痛苦減半,彷彿從生死關頭拉了回來。公輸止見狀拍拍手掌,噓了一口氣,方才如釋重負,笑道:“袁公子你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你看。”只見他的足底湧泉穴下一灘紫水,不問可知那一定是相思子的毒液。他又說道:“你好好靜養,待身體大好便和格格離開此處。”
袁承天道:“前輩,我們該如何謝你呢?”公輸止道:“只要你以後遇到我們公輸家不肖子孫,手下容情也就是了,其它休提,老夫只有這一點要求。”袁承天道:“前輩,不如你隨我們一起出去,不勝似在這人至罕跡,冰天雪地,苦寒之所好麼?”公輸止道:“這些年,我心如止水,外物不縈於懷,什麼功名千秋於我只是虛名,看透世情不過如此,說實話,我已心如槁灰,縱使美人當前也不心動,因為人的執念愈深愈痛。你沒有我的經歷,不會有那一種刻骨銘心的痛。你和格格本是世間一對璧人,我決然不會拆散你們。”他轉過身去搵去那不常落的英雄淚。也許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世間情之一字害死多少有情人。
忽忽半月有餘,這日天氣放晴,從谷底看天,蒼穹廖闊,萬里無雲。四下白皚皚的全是積雪。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駕上公輸止所制的大木鳶——用木頭製做的飛鳥,內有機關齒輪控制,鳥的木翅膀可以上下扇動,離地起飛。公輸止臨行前本擬送他《魯班經》,可是一想不成,這袁承天本已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自己何苦送他這經書,這經書所載多是害人之物,所以累得自己殘疾,以至於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而這經書習練者必須是鰥、寡、孤、獨、殘之一者,否則必是大凶之兆,自己何苦害他自殘。況且觀他天生英材,玉樹臨風翩翩少年郎,和那冰清玉潔的清心格格可說是一對璧人,羨煞旁人。將來定有一番成就,還是讓他回到江湖,去行俠儀義,快意恩仇去吧!
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駕木鳶,緩緩起飛,大地離他們越來越遠,尤見公輸止向他們揮手說著什麼,已然聽不清。御風而行,風在耳朵邊呼呼作響,身在高空,格格的一顆心怦怦亂跳,久久不能安靜。她只有一手拿住袁承天的衣服,另一手死死拿住木鳶的尾翼,方才有了安全感。
袁承天回頭見她害怕的模樣,心想難怪,現在連自己都害怕,只怕木鳶一時不聽使喚,從高空墜下那可只有死的份了。
不一刻,已升至崖頭,他們駕木鳶落在一處空地。格格四下看了看,茫茫大雪地,不見有人。東邊的方向是伊犁城,西邊是去往京都的官道。袁承天又將木鳶調好機關,放了下去,只見木鳶直向公輸止的草屋方向飛去。
格格道:“袁大哥,咱們是去京城,還是重回伊犁城。”袁承天道:“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咱們一時半刻也未必能夠,不如且回伊犁城,再相機行事。”格格看了看遠處的山巒,似乎可見有木屋人家,心想還是走一步說一步。他們先是爬上一座山戀,見是一座維族人的木屋,向他們討了乾糧。維族大媽笑嘻嘻看著這兩個俊俏的年輕人,心想這一定是偷跑出來,不讓家人知道,誰年輕不是這樣?清心格格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轉過頭去,不理會人家。袁承天謝過維族大媽,與格格在這茫茫雪地行走。眼見日轉中午,袁承天攜格格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已在三十丈開外,丹田之中的內力愈用愈強,不覺得累。格格仰頭看著袁大哥瘦削的臉,大大的眼眸中總是充滿了無限的力量,和一個心儀的人同行,是一生的喜樂,不唯其它。袁承天看著清心格格秀外慧中的樣子,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原來我喜歡的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