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宴火 作品

第90章 (完)潔白的海妖之心

陸黎看著烏鴉邪神牽著米瑞拉的手,穿過舞池。

 然後米瑞拉在邪神耳邊說了幾句話,邪神的耳朵紅了,匆匆忙忙將手插進口袋裡,故作輕鬆地轉身,著急地走進大廳燃燒的火焰中。

 陸黎和駱嘉白把米瑞拉拽上來。

 駱嘉白還以為邪神是個npc,大聲驚歎米瑞拉的溝通能力,“真是神了!你這種溝通能力簡直和陸黎一樣,在死靈遊戲裡比開掛的還6!”

 陸黎看著米瑞拉捏緊的拳,低聲問道,“他走的時候往你手裡塞了什麼東西?”

 米瑞拉攤開手掌,笑了起來,“沒有什麼用的、亮晶晶的塑料閃片。看起來是他的寶貝。”

 米瑞拉兌換出一個盒子,把閃片裝好收起來。

 陸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烏鴉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他就說從一開始看的就是對的。

 邪神就是一隻烏鴉,不是黑貓。

 也許是用了什麼障眼法,才讓其他人看到的和本體不一樣。

 貴族區的火越燒越大。

 他們跟著背了獵槍的西恩往前走,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壯觀繁複的鎏金大廳轟然倒塌。

 所有東西都變成灰燼。

 當大廳消失。

 他們置身在一片空曠的樹林中。

 一棵高聳入雲的大樹像西恩卡片中繪製的那樣,一半在陸地,一半在海中。

 它的主幹有幾十人粗,還會像人類一樣一起一伏地呼吸,發出艱難的呼吸聲。

 分支大到將周圍其他樹的養分都吸取走,樹幹粗壯,竟然蔓延了幾十米,直接穿過富人與貴族大廳的牆,將樹枝落入富人區中。

 剩下的樹幹粗魯地插在樹林中所有樹的身體裡。

 除了它,每棵樹都沒有葉子,呈現出枯死的蕭瑟。

 而它的枝頭,竟然還有冒尖的綠芽。

 樹下是皚皚白骨。

 西恩揹著獵槍,走向巨樹的右側。

 天上兩輪重疊的圓月逐漸分開,月光在它們徹底分開時減弱。

 月光中西恩的身影,逐漸消失。

 在他消失的地方。

 有一座墳。

 準確地說,是一座堆積著白骨,又蓋上泥土和落葉的墳。

 發現外來者。

 巨樹的樹葉沙沙作響,四根粗壯的樹枝從天而降。

 “轟!”的一聲插在玩家們面前,濺起塵土。

 樹幹上是四道【遊戲夜晚】的門。

 巨樹說,“你們是來給國王進貢的嗎?不知道這個點國王已經休息了嗎!明天再來!”

 -

 陸黎躺在【遊戲夜晚】的地上,覺得很冷。

 哪裡來的風?

 他裹緊了被子。

 總有一個聲音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響起。

 “你不是想死嗎?這個願望我能夠實現。”

 陸黎翻身。

 那個聲音如影隨形。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這個骯髒的、痛苦的世界,快點奔向死亡的懷抱吧!”

 這樣的聲音他在充斥著慾望的副本白天裡也聽到過。

 不過沒有這麼強烈。

 他一直能心平氣和地無視。

 現在也可以。

 陸黎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實驗室,到處都回響著野獸嘶吼的、流著口水的聲音。

 陸黎想,他們又把變異獸放進來了。

 他就像一隻被放在陽光下的老鼠。

 來回地奔跑。

 又被抓住、拖回。

 一切抵抗都是徒勞。

 巨大的獠牙刺進他的喉嚨,狠狠撕下一塊肉,又撕下一塊。

 陸黎喘著氣,“我……我想……”

 手臂疼痛到痙攣,卻忍不住向前伸出。

 他突然有些疑惑,每次這種實驗,他的四肢和脖子不是都會栓上鎖鏈,控制安全距離,防止他破壞實驗室的玻璃嗎?

 對了,這是一個夢。

 要怎麼才能醒過來?

 他想要收回手,卻摸到了一個實體的東西。

 對方先是握住了他的手。

 隨後覺得不妥,將手抽出,轉而將一片柔軟得像雲朵一樣的衣服塞進他的手裡。

 陸黎驀地睜開被冷汗浸溼的雙眼。

 柏斯竟然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陸黎喃喃:“柏斯?”

 剛才是一個噩夢。

 他現在在死靈遊戲裡。

 遊戲裡沒有原來的世界那麼可怕。

 “睡覺說夢話,很吵。”柏斯說,“我允許你抓著我的衣服睡,一件袍子很貴,這筆錢要從你的工資裡面扣。”

 陸黎把他的袍子拽進被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輕輕說,“謝謝。”

 睡覺的時候抓著個東西。

 確實覺得踏實很多。

 男人寬闊的肩膀在搖曳的燭光中勾勒出讓人安心的輪廓。

 陸黎終於說完了那句在夢裡彷彿被扼住喉嚨的話。

 “我最近又不是很想死了。”

 “我還欠你一束花呢,柏斯。”

 柏斯說,“閉眼,睡覺。”

 “明天是副本的最後一天,然後就是你的假期。”

 “假期。”陸黎把臉埋在枕頭裡蹭了蹭,“對,我還有假期,真是讓人期待呢。”

 睡意襲來,他看見柏斯朝他伸出了手。

 是要,摸摸他的頭嗎?

 陸黎沒有看清楚,很快墜入了平靜的睡夢。

 柏斯修長的手指穿過陸黎銀色的髮絲,從他耳後的頭髮裡摘下一片綠色的樹葉。

 柏斯看著那片樹葉,眼底是死寂的漆黑。

 他用不吵醒人睡眠的音量,又輕又陰沉地開口道,“你怎麼敢進入我的領域?”

 不自量力的螻蟻。

 指尖燃起冥火。

 樹葉在火中尖叫、吶喊、求饒,最後變成灰燼。

 做完這一切,柏斯想起身,卻意識到衣服還被陸黎抓著。

 陸黎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是他剛才允許的。

 現在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今晚沒法工作了。

 浪費時間。

 柏斯支著下巴,看向已經睡著的陸黎。

 不過是他漫長生命中可以忽略不計的一個晚上。

 浪費的時間,就從陸黎的工資里扣吧。

 -

 重回遊戲白天,只剩三個玩家。

 封善不見了。

 駱嘉白臉上的黑眼圈大得嚇人。

 他一看見陸黎就忍不住過來訴苦,“昨天晚上!我一整晚都在天人交戰!我還發現我竟然會夢遊!好幾次醒過來我都站在門口。”

 “我一爬到門口額頭中間這邊就發燙,燙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樣,硬生生給我疼醒好幾次。”

 還有一件事他難以對著陸黎說出口。

 最後一次在夢魘中掙扎,他醒來的時候,手已經放在【遊戲夜晚】的門把上。

 有人對他說,變強,想要變得更強,這樣就不會被人拋棄。

 他的腦海中陸黎的聲音,蓋住了那個一直誘惑他、蠱惑他出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