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那是碎裂的神骨(第3頁)
……
血霧散盡。
那一棵老松仍佇立,月光如銀,風聲過耳。
陸焚如墜在松下,周身鮮血淋漓。他傷得太重,只剩一手能動,拖著身體向回爬,碾過一地溼漉漉血痕。
生鐵刀拽他,讓他回樹下療傷,拽了兩次,被陸焚如放在眼前。
“你被換了。”陸焚如說,“什麼時候,師尊讓你陪著我嗎?”
生鐵刀在他眼前嗡鳴,陸焚如恍若未聞,又問:“師尊還生氣嗎?”
“我沒自尋死路。”陸焚如說,“師尊,我乖,你看。”
他生出幻覺,靠那一隻手向前爬,去拽眼前衣角,跟著那影子回離火園。
師尊生氣是理所當然的。
他犯了大錯。
祝塵鞅只提過這一個要求,只是不想落在青嶽峰那些畜生手裡。
就只這一個要求,他給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陸焚如不敢出聲叫那個影子,不敢再去碰那片衣角,他拖著身體向回爬,心裡想著師尊還沒吃晚飯。
做些什麼呢?炒個蘑菇好了。
再炒個茭白,煮一點米,師尊不愛吃肉。
陸焚如的識海里還囚著那上古妖聖殘魂,正慢慢吞噬煉化,掙扎不休吵得很,被他不耐煩地再度扯碎。
他的妖魂與這殘魂相通,這樣胡來的做法,叫他身上多出更多傷痕,但因為不疼,所以應當也不算自傷自毀。
陸焚如是打算回家後這麼解釋。
他是斬妖除惡,是跟祝塵鞅學的,祝塵鞅會誅殺兇獸惡妖,會止人間戰火廝殺,他這是在學。()?()
這上古妖聖是窮奇的祖宗,不是好東西,該吞該殺。()?()
他也不是好東西。()?()
陸焚如爬到一片刺骨的寒氣前,周身傷口結了層薄冰,他茫然看了半晌,認出這是弱水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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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一條支流,將他由那三千弱水,一路送去了黑水洞。
陸焚如想要渡過這條河,可僅能動彈的一條手臂也已被凍僵,抓著河沿的石頭,堅持半晌,還是慢慢脫力。
他這一身血肉,本就是由弱水所化,如今突破妖聖,本該更凝練才是……但不知為何,身體反而像是要被這水流剜碎,有些地方已緩緩溶進弱水之中。
水流像是衝進了他的胸肺臟腑,他的身體裡像是多出一塊堅冰,粗糙鋒利,說不出形狀,凍住血流。
陸焚如躺在離岸沿只剩一步之遙的地方,張著眼睛,看不遠處的黑水洞。
……他當初若是沒爬上來,就好了。
若是沒能爬上來,死在祝塵鞅手上,就好了。
管他為什麼呢。
或許是因為這該死的血瘴,與他的妖魂融為一體……或許祝塵鞅勉力維持了十多年,這平衡還是被打破,撐不住了。
說不定黑水洞也是因為這個,說不定他本來就是什麼兇獸,本來就是該被除惡務盡的。
又或者是因為別的,管他為什麼呢,他為什麼非得活過來?
師尊要斬草除根,他乖乖的,死了不就好了?
為什麼要復仇,為什麼要撿回那一把生鐵刀,那刀裡定然有血瘴搞的鬼——他怎麼不想想,連離火都煉不化,怎麼可能是好東西?
那是師尊的火,師尊的火都燒不乾淨,怎麼會是好東西?
陸焚如嗆了兩口水,又吐了更多的出來。
他隱約察覺出這一具肉身彷彿要還給弱水,撐了撐,想回家去做晚飯,但身上已沒什麼地方能動。
陸焚如枕在岸邊,愣愣看著滿天星斗。
有什麼把這一片天穹擋住了,他蹙了蹙眉,想要挪動視線,卻忽然怔住。
……
祝塵鞅帶著狼靈來到河邊,俯身抱他。
陸焚如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影。
“……師尊。”陸焚如張了張口,聽見自己的聲音,“你傷好了?”
系統也嚇了一跳,它給祁糾發了一個晚上的消息,一條回覆都沒見著,還以為是後臺臨時出了什麼bug:“怎麼回事,找到治傷的辦法了嗎?”
“沒找到。”祁糾在後臺回答它,“給我定個時。”
系統抄起定時器:“多久?”
“七天。”祁糾說。
系統愣了愣。
……陸焚如看著眼前人影,也有些怔忡,他被祝塵鞅抱起來,小心地挪動手指,碰了碰那條手臂。
祝塵鞅像是沒受過傷,身形利落,手上的力道穩定,單手就能將他從弱水中撈起。
弱水的寒毒也彷彿忽然失
效……眼前這道影子,但凡穿上鎧甲,幾乎又是陸焚如記憶中那個九天戰神。()?()
“想什麼呢?”祁糾捏了下他的耳朵,“今晚你做飯,吃炒蘑菇。”
℅本作者煅庚提醒您《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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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焚如被他攬住後心,純淨的離火真元灌入這具身體,傷痕一道一道修復如初。()?()
陸焚如忽然劇烈掙扎起來,他拼命想要起身,去看離火園——離火園太遠了,從這裡只能看見夜色裡的山巔。()?()
……
陸焚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陸焚如記得這是怎麼回事。
為了給小徒弟對“人都會死,巫族也會死”這件事脫敏,祝塵鞅有段時間,陪著鑽被窩的少年狼妖聊天,專聊這種嚇唬小徒弟的東西。
他們聊了差不多一百種死法,聊到陸焚如都快麻木了——再敏感的天性,也不可能相信堂堂巫族戰神,會隕落於炒蘑菇中毒。
祝塵鞅笑得咳嗽,被小徒弟抱著輕輕拍背,喝了口茶,摸摸拱進懷裡替他暖胸口的腦袋:“不開玩笑了。”
“我的身體會越來越不好……焚如,你得習慣這個。”
祝塵鞅說:“巫族宿命就是這樣,我自己選了這條路。如果有天,你發現我身體好了,不準多問,也不準多想。”
“配合我一下,叫我高興高興。”祝塵鞅溫聲說,“用不了太久,最多七天。”
元神凝練,脫去軀殼獨立存在的時間,最多也就只有七天。
祝塵鞅想了很多年,還是覺得,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地被小徒弟照顧,這種死法實在不威風。
祝塵鞅和陸焚如約定,要是真有這麼一天,不準掉眼淚,也不準鬧、不準叼著師尊的袖子不放。
叼著師尊的袖子不放,九天戰神一心軟,就忘了怎麼威風凜凜了。
……
陸焚如傷勢痊癒,被那隻手撫了撫後頸,撐著打顫的膝蓋站起來,看向離火園。
山巔之上,點點金光化作塵埃,溶入月色。
在他眼前的祝塵鞅,袍袖下的一截手腕,緩緩變得透明。
那是碎裂的神骨。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發紅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