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第3頁)
晏為熾把空著的那隻手伸過去,讓他抓:“佛珠跟我說你遇到了危險。”
陳霧沒什麼力氣的抓著晏為熾的手指頭,整個人呆呆的:“那你這麼快就……”
“私人飛機。”晏為熾摸他的頭髮,沾了一手泥土,“別問不重要的。”
陳霧垂眼看晏為熾指甲裡的血汙:“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
晏為熾扔掉棉籤,沉默著坐了許久,嘶啞道:“你男朋友要備點速效救心丸了。”
陳霧把沒輸液的那隻手舉起來,張開。
晏為熾俯身,陳霧把那隻手放到他背上,輕輕拍動。
“阿熾,你咬我咬得好痛。”陳霧小聲說。
“你當時的樣子我能不害怕?”晏為熾避開他打石膏的胳膊,用力嗅他活著的味道,“我在飛機上就做好了準備。”
什麼準備。
你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的準備。
陳霧說:“阿熾,你把頭抬起來點。”
晏為熾抬頭。
陳霧親了親他的鬢角。他壓抑的恐慌不安在這一刻全部傾瀉而出,溢滿了整個病房。
晏為熾握住陳霧的手擋自己的臉。
他在想辦法,今後要怎麼才能避免讓陳霧感受他感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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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城市的經濟比春桂還差,醫護都是從外地緊急趕過來的,一下子衝在這個小醫院裡。
有老醫生來陳霧的病房檢查他的心肺,看了看他的其他報告,出去了。
餘老的電話打到晏為熾的手機上,來問情況的。
“老師,我沒事。”陳霧說。聽筒裡是餘老的輕鬆聲音:“你小子鼻子眼睛嘴巴沒有一處有稜角的,彌勒佛在世,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富貴在天。”
陳霧:“……”
“不聊了不聊了,你穩定了就趕緊回來,這裡的醫療更完善,可以看看你腦子傷沒傷,腦子重要。”餘老說完就掛了。
晏為熾把手機丟櫃子上面。
陳霧問道:“阿熾,戴柯怎麼樣?”
晏為熾黑了臉:“你覺得我有那精力關注別人生死?”
陳霧嘀咕:“他坐我旁邊的。”
“沒人死,說明他有氣。”晏為熾說。
陳霧眼皮下沉,慢慢地嘆了一聲:“去的路上他說我們像災難片開頭。”
晏為熾:“……”他摩挲陳霧一下一下跳動的頸動脈,指腹感受那片溫度,“以後離那種烏鴉嘴遠點。”
陳霧迷迷糊糊的再次睡去,晏為熾去了醫院的六樓,推開了盡頭的病房。
婦人痛失孩子,憔悴不已地躺著,見到陌生人也沒反應。
中年人認出晏為熾,他放下手中的紙巾站起來:“陳霧傷得重不重。”
婦人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誰……老陳,你說他……”
晏為熾反手帶上門進來:“陳先生,陳太太,你們把他從小廟接回家了以後的事,說給我聽聽。”
陳父陳母的臉色都變了樣。
晏為熾拎出桌前的椅子:“我現在的耐心很差,別逼我動手。”
“你,你是什麼人。”陳父羞怒。
“還要廢話?”晏為熾剛經歷過一場生死關頭,眉梢都是疲憊之色,“你們住的是單人間,沒想過原因?”
陳父的臉色一白,他們一進醫院就被安排到了這裡,沒想過別的。現在這意思是跟椅子上的年輕人有關?
“因為家醜不可外揚,我替陳霧給你們找了個能說話的地方。”晏為熾耷拉著眼簾,周身氣壓低得像暴風雨來臨前。
“什麼家醜,我們把他接回家,給他打了小金鎖彌補他的童年,我們沒有對不起他!”陳父憤憤地澄清。
晏為熾捋了捋凌亂的金髮:“那我聽聽看。”
陳父跟病床上的陳母對視了一眼,思緒都回到了很多年前。
當年陳父開了個公司,做得不錯,有天他陪太太回老家探親,他們在集市上看到了一個小和尚。
簡直和他小時候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夫妻倆懷揣著一個大膽的猜測,偷偷在後面一路跟著小和尚進山,問小廟裡的老和尚是在哪撿的他,對上了地方。
老天爺有眼,孩子找到了,他們哭著跪拜小廟裡的唯一一座老佛像,頭都磕破了,油盡燈枯的老和尚才肯讓他們把孩子帶回了家。
之後還做了親子鑑定,真的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兒子。
本來一家團聚喜氣洋洋的過日子,哪知道沒多久陳父做生意讓合夥人騙了,欠了債以後就開始酗酒。
喝多了會拿兒子出氣。
陳母看得難受,那個時候自己又懷孕了,她精神衰弱也會對兒子發火砸東西。
因為兒子是在小廟裡長大的,好像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不陪他們說說話,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敲小木魚。
家裡的氛圍像出現裂紋的玻璃瓶。
公司倒閉了,要債的上門,玻璃瓶四分五裂,兒子還在房裡噹噹噹的敲木魚,彷彿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跟他們想象中活潑可愛的孩子完全不同,他們跑路時沒有帶上他。
後來他們安定下來了以後,誰都沒有去回想甚至說起當時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境,為什麼會有那樣的陰暗面,連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都……
不過他們作為父母的愧疚和後悔並沒有持續多久。
不是他們變了,是那個環境也沒辦法,都是被迫無奈。他們想的是,兒子不小了肯定認得路,能自己回到小廟。
陳父說的是:“他回家沒多久就有了自己的房間,每樣東西都是我和他媽媽親自佈置的,我們帶他去遊樂場玩,想要什麼就買什麼。”
陳母開始落淚。
“世事無常,後來我們的經濟不行了,過不好了,他媽媽又懷上了,身體不好需要保胎,家裡開支大還欠了債一團糟,他從早到晚的抱著他的小木魚不放,我們商量完就給他裝一些吃的,讓他回小廟去,那裡是他住習慣了的地方,頂多就是苦點。”
晏為熾一雙眼黑沉沉的,看得人發怵:“哪個月份的事?”
“冬天。”陳父說。
晏為熾偏頭盯著婦人的輸液瓶,那年冬天多地發生雪災。
“他沒回小廟。”晏為熾低語。
“這我們不知道。”陳父給不停流淚的太太擦臉,“我們後來再次見到他是在春桂。”
晏為熾放在腿上的手動了下:“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幾年前吧。”陳父說,“他在路邊撿摔爛了的柿子,還俗了,看起來沒什麼變化。”
晏為熾想,原來他跟季明川分手那天還碰到了親生父母。
“你們當時走到他面前了?”晏為熾驀然開口。
“沒有。”陳父說,“我們沒有過去。”
陳母的表情卻透露著不自然。
“我再問一次。”晏為熾面無表情,“有,還是沒有。”
陳父趕上事故自己受傷,太太流產,又不湊巧地見到大兒子,被背景可能很深的陌生人問起不想回憶的事,人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直接什麼都不遮掩了。
“他弟弟生病了,我們去春桂找高人看病遇到的他,我們見他過得還可以,就問他有沒有錢可以借我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