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喜悲
阿卓與龔信回來了,齊燁很開心,掩飾著悲傷。
二人完好無損,下船的人也完好無損。
只是齊燁明明記得送大家上船離的時候,光是小舟就動用了足足七十多條。
可回來的,放下船的,齊燁數來數去,只有二十一條。
去時,七十多條小舟登船,很擠。
歸時,二十一條小舟,放了許多木匣子,裡面是衣物、甲冑,以及骨灰。
開戰之初離開江州的只有四支隊伍,阿卓、龔信、周寶、史恭,如今四支隊伍回來三個,江州城內壓抑的氣氛並沒有絲毫好轉,只因國朝世子殿下整日徘徊在沙灘上,整日眉頭不展,整日沉默不言。
越來越多的好消息傳了回來,本就安穩的東慶道已是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各城張貼告示,百姓可隨意出入城鎮,大量空閒的土地分發了出去。
因為齊燁的存在,江州如同整個東尚道的權力中樞,直到東雲道的知州孫賢達找了過來,拜見齊燁。
齊燁凝望著孫賢達,足足許久,隨即吐出了兩個字---砍了。
砍了這位堂堂知州知,只有兩個原因,齊燁,不認識這傢伙。
來東海時,沒聽到與這個名字任何有關的事。
舟師叛亂,沒聽到與這個名字任何有關的事。
平定叛亂,依舊沒聽到與這個名字任何有關的事。
沒聽過,沒見過,風起雲湧時,不見其人,不聞其聲,戰火四起時,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塵埃落定後,露了面,完好無損,畢恭畢敬,整潔的面容連根毛都沒掉。
因此,他被砍了。
東海三道一共就三位知州,就這麼被砍了。
齊燁甚至懶得讓司衛去調查什麼,依舊徘徊在海灘上。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去,銀票終於恢復了原有的意義,大量的銀票撒了出去,大量的百姓來到了沿海區域,大量的海防塔豎立起來,大量的火藥分發下去。
正午時分,齊燁蹲在海灘旁,旁邊只有旺仔、譚孝二人。
三人蹲成一排,久久無語。
浪花捲過,齊燁側目望向譚孝,不知該如何安慰,連他自己都是這副死樣子,更別說安慰別人了。
“入冬了。”
譚孝沒有站起身,而是癱坐在了地上。
“入冬了,不好回來的,宗兒,不好回來的,海上…”
譚孝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他是譚家家主,忘記了他應該趁著譚家幫著齊燁守城立下如此功勞需將利益最大化才是,甚至忘記了去拜會從京中來的大人物們。
譚孝,如今只是一位父親,一位整日徘徊在沙灘上凝望著海面的父親。
“怎就沒察覺到了端倪,怎就沒瞧出貓膩,老夫這當爹的,怎就,怎就…”
“察覺出來了又能怎麼樣。”
齊燁習慣了嘆氣,總是嘆氣,總是唉聲嘆氣。
“偌大的江州,偌大的東尚道,偌大的東海,人們只知譚敬宗是個靠著家族捧上去的都尉,卻不知,這年輕都尉雄心宏志萬丈高,他是英雄,東海的英雄,國朝的英雄。”
“他…他是英雄…”
譚孝笑著,又想哭,淚未流淌下來,又想笑,笑著笑著,別過頭,任由眼淚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