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三十娘 作品

第245章、大明政治中的數學技巧(第3頁)

“陛下也精於珠算?”朱載堉驚異地問道。

“只是略略研問了一下。”朱常洛當然不精通,“朕如今頭痛的,是賦稅之中各種折算、攤除之後餘數極多,還有記賬法。不知叔祖聽過海剛峰的‘流數口訣’和流乘法嗎?”

“……這倒沒有。”

“那朕就從這裡說起……”

朱載堉是天才,他本身心算能力極強,為了自己去驗算音韻中的平均律,他自制了遠比普通算盤更大的雙排八十一檔大算盤。

但他那已經是純粹的“學術演算”了,而海瑞則是從實務角度出發總結了一些應用算學。

朱常洛想要找出一套系統法子的,是歷朝歷代不少官員都想解決的難題。

因為大明的賦稅制度裡面,實物徵收、折算分攤和總額恆定這三個大背景導致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小數點之後許多許多位。

多達十幾位只是稀鬆平常。

比如說根據清丈田土多少和該徵比例,每個縣該交多少田賦確定了吧?這是總數。

然後根據田的等級不同和麵積大小,要算到每一塊歸屬明確的田和人家。

徵收的時候又有一個折算比例,比如多少折銀、多少實物。

而每個縣還有各種各樣的其他應徵賦稅項,比如草料、蘆葦、絲絹……

有一些又是以省府為單位來徵收,那麼還要再往下面攤。

最終往往經過很多次乘除。

海瑞還真在清丈淳安縣田土的過程中自己整理了一下流乘法,編了個流數口訣,主要是方便底下人辦事,讓老百姓心裡清楚。

大明基層官吏的基礎數學水平是讓人“感動”的,老百姓就更不說了。

小數點後茫茫多的餘數,既是令官吏們頭痛的問題,也是他們大作手腳的“技術領域”。

朱常洛如果想要進一步改革賦稅體系,首先就需要一套算學方法和記賬法作為支撐。

所以現在他把這個課題託付給朱載堉。

“如今各地,有算出流數,有算出閏數,這樣後面再彙總計算就迅捷了許多,但這終究是個大難題。”朱常洛總結了一下如今地方上的做法,提出了要求,“首先便是算學需要一套標準術語,以便舉國遵行。其次如何記賬,也需要一套標準的會計術語,以便統計。最後便是不論珠算、心算、口算,最好都像海剛峰那樣,但更簡易一些,編出算法口訣歌謠出來,就像九九歌一樣便於初學者學習。”

九九乘法表當然是早就有了的,華夏算學源遠流長。

但是朱翊鈞幫他把配享太廟這個餅畫出來之後,朱常洛真的不用那麼急了。

許多大難題,要開始從根上做準備。

賦稅徵收最難的問題,本質上是老百姓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該交多少。每年都不同,每年都只能聽上面說下一個數字來。總體浮動雖不大,但不知道該是多少、該怎麼算就是核心問題。

這才有了執行層面的空間。

朱常洛後面也許能從制度設計上去解決這個問題,但如果算學是個阻礙,這個執行層面的空間就依然存在,而且很大。

朱載堉知道了自己這個課題的重要性,他怔怔地問了一句:“……陛下,此事幹系如此重大,臣……這不算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