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同歸於盡
“帶上堂來!”
驚堂木這麼一拍呀,哎別的咱不誇,誇就誇咱舒知縣,如今氣勢頂呱呱。
長興縣的衙役們就沒見縣尊老爺這麼正氣凜然過。
舒柏卿官帽也不戴了,但官袍還在身上。
他把帽子掛在縣衙大堂的匾下面,還有他的官印。
被帶上堂的,是臧懋循的堂侄藏燁如,生員功名在身。
到得堂前,他不屑地看了看跪在那裡狀告他的苦主,又瞥了瞥不戴官帽的舒柏卿。
心裡雖然因為舒柏卿的瘋癲有些發怵,但他還是擺著譜作了作揖:“縣尊傳學生過堂,學生來了。”
然後就傲然站在那裡:功名在身,過堂是可以不跪的。
舒柏卿又啪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此案緣由,本縣知之甚詳,本縣可為人證!聽本縣說完,寫好便呈來,本縣畫押!”
藏燁如繃不住了,就聽著舒柏卿在那滔滔不絕地說著證詞。
“縣尊大人怎可如此汙衊學生……”
“本縣也是同犯!本縣先招!”舒柏卿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本縣先審了你們,再由巡按或撫臺來審本縣好了!既有人證,案犯若仍不招,那就大刑伺候!”
“縣尊這是誓要行那欲加之罪嗎?我臧家……”
“不管臧家還是什麼丁家、許家,本縣秉公斷案罷了!來呀,讓本縣畫押!”
藏燁如慌了神,這廝瘋起來之後連他自己一塊審,還在這縣衙大堂眾目睽睽之下說他自己也是同犯。
然而舒柏卿在長興任知縣的這些年,實在知道太多內幕了。
他如果都這麼審,那誰頂得住?
藏燁如被傳過堂不久,臧懋循就已經知道了。
而此刻縣衙大開大門審案,消息就一直在傳。
“老爺,縣衙牢裡已經關了十七個不聽吩咐的衙役……縣尊大人大約是真瘋了……”
“……不能讓他這樣審下去!”
臧懋循面前,還有另幾個長興的士紳。
眼下他們都在縣城之中臧家的宅子裡,宅院門口不斷有進進出出的人傳報消息。
說不能讓舒柏卿這樣審下去的正是舒柏卿口中的丁家人。
眼下長興有四支丁氏,都是元時遷徙至此,逐漸開枝散葉。
而長興世家當中,當前實際以臧家最為繁盛。
畢竟從宋代遷徙到此之後,已經傳到了有十九世孫。
而臧懋循作為第十七世,已經是長興臧氏出的第五個進士,並且是從正德年間到如今萬曆年間短短三代離出了四個進士。族中還有不少生員、舉子,未嘗不能再添進士牌坊。
當此時,長興稱世家,莫先臧氏。
臧懋循本人呢?申時行的門生,徐階親孫子的岳父。
“怎麼才能讓他不審下去?”臧懋循沒想到舒柏卿那天見完自己之後回去就發了瘋,現在臉色極為難看,“他是命官!府裡、省裡、朝廷意思到前,他都能這麼幹!”
他們當然已經開始採取行動讓上面來施壓了,但至少現在,長興縣地頭上沒人能牽住這條瘋狗。
如果不走正常渠道,那麼難道“殺官”?還是說頂著風頭搞什麼民變?
“……總要想辦法啊!”另一個許家舉子氣沖沖地摔了一個碗,“老十一前年鄉試已在副榜,明年大大有望中舉,如今被他關進了大牢裡!”
“這殺千刀的……”丁家人也感同身受。
臧懋循則臉色鐵青:“謝學監正在歸安茅家……”
幾個人沉默了一陣,臧懋循開了口:“他這是拼著自己的烏紗帽不要了,也要讓我等退讓。若是能厲行優免,自首退贓,興許龍心大悅,陛下還能讓他因禍得福。”
“可那些案子都被抖出來的話,他也該被革了官職和功名!這樣的人若還能因禍得福,天下誰人能服?”
“這不是自首免罪嗎?他先自首了!”
臧懋循被舒柏卿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搞得頭痛不已。
“……府臺就不管嗎?”
“府臺?”臧懋循一掌拍在桌上,“託了他無錫陳家人說情,一句旨意難違就擋了回來。”
“陛下難道就真要趕盡殺絕嗎?!”
“老爺,老爺……”又有人奔過來,“燁如老爺也被定罪了,縣尊又在審下一個案子,告的是……告的是您。快班已經在往咱家去傳您了……”
臧懋循猛地站起來:“他連老夫都要審?訟師呢?”
“縣尊說……訟師代訴可以,但必須要傳您過堂……”
“荒唐!體面何在!”
臧懋循氣得袖子都在抖,然而舒柏卿確實已經是瘋子,什麼都不管了。
他晚上就脫下官袍,自己穿上囚衣睡到牢裡去。
還在這裡思考著對策,過了沒多久又有人奔過來:“不好了老爺,縣尊帶著衙役親自趕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