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泰昌二年,民害民
“涇凡公,大傢伙還盼著您再分說分說難處呢!”
常州府無錫的涇裡,顧允成看著聞訊而來的當地士紳舊友們。
顧家院外,溪邊正往小船上堆運糧食。
這也是他們跑來的原因。
去年還是書聲琅琅的涇裡,今年少了許多讀書人——都去無錫城,準備進東林書院了。
也有一些是不滿顧家兄弟二人的“軟弱”。
顧允成拱了拱手:“諸位,漕糧已盡折金花銀。這白糧,我也應諸位之請讓本里推脫月餘了。家兄操持書院,今年正要開院講學。事關常州乃至江南文教,不才慚愧,實在不能誤了大事。莫非諸位也不為今年太學考選、族中子弟前程著想?”
“可……”
“漕糧三月末不過淮便是大過,運軍、地方、有司被朝廷責問起來,其後又將如何?白糧雖不是漕糧,但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府尊、戶部、總漕都放任自流,遮洋行也不急不躁地等著,難道五府當真讓陛下和京師大小臣工都斷了糧?”
他們沒法反駁顧允成,但也用氣憤和不甘的眼神看著顧允成。
顧允成又轉身到了後面,拿出來一封信。
“興許很快就會傳告各縣,這旨意應該已經到了各府。”他把信紙抽了出來,“都察院及衍聖公聯名題請,太常大學士擬行,陛下恩准,六科言官皆以為可。自今年起,有功名在身而不在職者,除恩准致仕老臣外皆由學籍監察御史三年一考。”
把信紙交給了他們,顧允成緩緩坐了下來端起了茶杯:“都看看吧。”
北京城裡題本報批六科後,內容就徹底公開。
顧氏兄弟昔年為官,這麼多年又用心經營在朝在野人脈,消息算是極為靈通的,而且這次竟然基本趕上了旨意傳達的速度。
前來拜訪的士紳們湊在一起看著信上內容,看得臉色陰晴不定、更加沉鬱。
其中一人看得更快一些,回到位置上重重拍了一下椅靠:“涇凡公,朝廷苛待士紳至此,您竟然聞聽消息就讓人率先起運白糧去水次倉了?這等苛政,難道不該聯名奏諫?”
“奏諫?”
顧允成擱下了茶杯,看著還在那裡拿著信紙看向自己的舊友以及另外幾人。
“尋常小民,能夠具本呈奏嗎?”
“……寒窗苦讀考取功名,在野為士牧守鄉里,涇凡公為何要將愚民與我等相提並論?”
顧允成深深地看著他:“這便是要害之處了。在野革員也罷,致仕老臣也好,乃至尋常生員、舉子,朝廷都允上書陳言。我只問你們,國初時如此嗎?國子監明倫堂之左,臥碑所刻學規禁例怎麼說的?”
這些人當然不是國子監的監生出身,但不代表他們不知道顧允成說的是什麼。
洪武十五年,太祖有明令:軍民一切利病,並不許生員建言。果有一切軍民利病之事,許當該有司,在野賢人,有志壯士,質樸農夫,商賈技藝,皆可言之,諸人毋得阻當,惟生員不許。
“何者為輕,何者為重?”顧允成說道,“陛下視士紳為臣,與官同考,是好事。莫非再如世廟力禁書院?再如洪武時不得建言清議國政?”
他再次強調了書院,這些人其實也懂得書院的存在、在野士紳士林清議的存在對大家來說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