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三十娘 作品

第172章、自有大儒辯經

大明當然有過因言治罪,但那好歹是言官、朝參官等激怒了皇帝。

像這樣只是平日裡放肆說了什麼就被錦衣衛抓了,還閹了,士紳們當真是極為共情的。

太可怕了。

而從仁宣之後,大明對民間就再沒有過這等“高壓”,如今輿論環境可謂相當寬鬆。

要不然江南怎麼會傳出朱棣誅了方孝孺十族這樣的鬼話?

山高皇帝遠,他們知道自己身邊就有錦衣衛的概率遠遠低於京城,因此現在愈發同情京官和在京城裡的士子。

“廠衛橫行,萬馬齊喑!”還是工地的東林書院內,顧憲成身後好幾個人都搖頭,“真不知如今的京城裡是怎樣可怖景象。”

由於李三才的慷慨解囊,再加上顧憲成從其他一些人那裡化緣來的捐助,東林書院內熱火朝天。

“天下事,天下人都議論得!如此暴行,豈是仁君所為?殺得天下人敢怒不敢言,於國何益?於民何益?”

“我實在想不通,王太倉就不說了,沈、申二位在朝,何以如此不堪?萬曆年間國本之爭尚且能夠屢屢勸止,如今這等羞辱士紳文教之事,竟柔懦不前了?”

“持身不正,心有忌憚罷了。”一個細眉長鬚的中年人冷笑一聲,“昔年我在京,京察時大天官便飽受攻訐。其時雖然僅為行人,我為大天官辯白幾句,便遭群起而攻,被貶典史,這才辭官歸故里。京察為何這麼難?大多持身不正,欲以為黨爭之用爾,焉敢如實被察問臧否?”

“存之兄言之有理!”另外幾人連連贊同。

這細眉長鬚的叫高攀龍,聽顧憲成說東林書院能重建了,立刻聞訊而來。

現在高攀龍又說道:“昔日我在行人司,精研二程和朱子著述,還編纂了《日省編》。依我看來,如今陛下是怒其不爭!”

其他幾人愕然看著他,顧憲成則止步回看,眼神深邃。

“就是因為持身不正,陛下又以德行期許,朝堂諸公才愧不敢言,幾人經得起查?”高攀龍情緒激揚,“蕭大亨在江南查了上百家,一查一個準,讓陛下如何看待如今士風?哀其不幸可也,怒其不爭更該!陛下撤礦監稅使,裁汰冒濫,清理佔役,節縮用度,撥內帑獎勤廉,不是陛下負了天下官紳,是許多人忘了先賢教誨、負了陛下!”

說實在的,來湊熱鬧的人裡,好幾個都沒想到高攀龍竟然是這樣的觀點。

“不才以為,這不是不能議天下事!難道是非曲直真能不顧?身不正則言談無力,言談無力便如無知愚氓一般以汙穢之語羞辱,此輩也配列身士林?叔時兄以為如何?”

顧憲成笑了起來:“賢弟所言,合乎至理!士風敗壞,官場藏汙,久已有之。我顧家也有一支獲罪,於私於義,我要設法搭救;於公於理,我卻甚是敬佩陛下。橫渠四句,該提!先賢教誨,不能忘!只要身正,言之有理,天下事如何不能議?”

他站在高處指著山門那裡說道:“將來在那裡刻一楹聯,曰: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我輩講學,正該澄清士風,為君父儲賢才,愧煞朝堂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