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執政黨和在野黨
朝廷要推行什麼樣的新政,如今還沒落實,只有蘇松常嘉湖五府初步感受到了巨大變化。
白糧不需要民運了,這消息普通百姓其實還根本不知道。
畢竟解運白糧,那“僉派”的運役其實也與普通百姓無關,他們只是交糧交銀罷了。
可應天巡按住在了一帶,連撫按的衙署都遷到了蘇州。
“……王大人,這些事縣衙裡派人去各里張告便是了……”
舒柏卿已經怕了他,但王德完堅持。
“陛下天恩,本官豈能怠慢?自當親赴各鄉里宣告。”王德完看著他,“今後五府都免了漕糧白糧解運之煩,實在是天大善政。舒知縣,以本官看來,五府各縣州該有謝表呈上啊,難道士紳鄉民寧願多出耗米耗銀千里解運?”
“……王大人言之有理。”
謝表?五府士紳大戶只怕快炸鍋了。
“欺人太甚!”
顧憲成家裡,顧允成接待著同鄉士紳。
只見人人憤憤不平,還在說著:“涇凡公,顧氏一支也破了家,涇陽公難道就坐看朝廷如此欺壓蘇松常嘉湖五府嗎?”
顧允成嘆著氣:“兄長在無錫城重建東臨書院,你們自然也去拜會過了。白糧免民運,漕糧盡折金花銀,這談得上是朝廷欺壓五府嗎?”
“可……”
憤憤不平的人沒辦法明著把裡面的利益挑明。
應天巡按親自跑到每一里,當面跟鄉民說如今田賦耗米有了定數,這就是斷了地方官吏的後路。
白糧不用民運,負責組織白糧解運的士紳大戶再沒有了從多收耗米和貼銀當中分潤的餘地。
金花銀雖然只是四石折銀一兩,可過去的漕糧,他們用了各種法子交給勢弱的運軍,成本也不算高出太多——江南糧價本就便宜,何況他們還能以次充好、混入砂石糠谷、潑水加重?再加上私倉領兌時不便於查驗,運軍搬上了船就算他們已經交了田賦。
現在最主要的是:不能趁著解運白糧一路不經盤查、不用交鈔關稅銀把更多糧食運到北邊,後面難道做不成這生意了?
今年運河上,鈔關對民船行商已經在嚴厲檢查所帶貨物,按朝廷規定的稅率交稅。
如果用民船運糧食販賣到北面,交那麼多稅,到了北京還要面對皇帝“嚴控糧價”,那還有多少賺頭?
不能賺那麼多了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可什麼?”顧允成自然知道其中要害,只是看了看他們,“莫非你們要步那百家後塵?”
可真要殺了他們,顧允成心想他們只怕還是覺得活著更好的。
“……涇凡公,其中也有顧氏一支啊!難道就任這樣了?我們都盼著您二位能出面主持大局啊!”
“我兄弟二人只是教書先生罷了,也沒有官職在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況這次對五府百姓來說是善政!”
一群人面面相覷,眼裡都是失望。
顧允成卻又說道:“天時不同,年成還有別呢。沉住氣吧,如今五府是風口浪尖。何況,新政哪有那麼容易推行?”
他們還不知道北京城裡皇帝閹了幾個士子的事,不知道皇帝已經明確站到新黨那一邊。
率先要對此做出反應的是朝堂重臣。
再一次合議時,王錫爵雖然只是內閣大臣之中排名第三,但已經佔據了主動。
而沈一貫、申時行都默契地不再阻攔大方向,只是從新政細節上開始提出“慎重”、“周全”的方案。
比如說……先拖時間。
乾脆由北京戶部花上足夠長的時間,瞭解各地的賦稅構成,從中樞把地方稅則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