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誰被閹得更多?(第3頁)
申時行還想掙扎一下:“陛下,黃口小兒不學無術,如何稱得上大是大非?仁恕乃王道,憂怖無以安天下啊。”
“是非足夠分明,就是大是大非,至是至非。那等言語,忠字在哪?禮字在哪?”朱常洛冷眼看著神情各異的眾人,盯著眼神越來越憤怒的那個朝參官,“你明知是非,仍要以替死相挾,你心裡忠字又在哪?禮字又在哪?”
“陛下不肯開恩,臣斷子絕孫,唯死而已!”
“說得好!”朱常洛大聲喝彩,“這便是是非面前,有私無公!無緣無故,朝野何必譏諷王閣老?政見不合之餘,便於品行百般折辱,毫無口德,竟至於辱到朕頭上!如今不能自省罪過,倒要怪朕不仁,處置過重!你因為將要斷子絕孫便以死相挾,還有群臣同請,天下士紳非議為你撐腰;升斗小民沒有功名護身,沒有這多同門相助,那就活該命如草芥?”
“宮裡內臣有搜刮,宮外文武有沒有搜刮?經年累月,誰搜刮更多,誰在德行二字上更矮一頭?先賢教誨,內臣只識文斷字,百官則數考題名而出仕,士紳無不是地方學問翹楚。在先賢傳承上,在德行操守上,誰被閹得更多?”
皇帝越說越不像話,心裡最覺得大恐怖的是孔尚賢。
江南之事在先,如今一眾文臣裡,一時不知多少人百口莫辯。
可皇帝指責天下官紳在傳承先賢教誨上,在精神上被閹得更多,那確實有更加普遍的事實依據。
萬萬沒想到一個閹臣的譏諷被皇帝從肉體層面拔高到了精神和道德層面,偏偏這一屆內臣之中的大璫們,德行之前還都是多受稱道的。
田義聽得皇帝今天說的話,也不由得心中激盪,挺了挺胸膛。
“難道沒有一個文臣現在願站起來,想一想先賢教誨,該如何誠心正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該如何輔佐朕治國平天下?難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提錯了?難道將來青史之上,會稱讚你們這一跪是憂國憂民、你們這一請是公心光明?天日昭昭,你們站得起來嗎?”
聲音迴盪於乾清門前,田樂不禁眼含熱淚。
前路漫漫,天下為敵。
上下從來如此,但確實有錯。
這果然是大是大非,是大義。
“陛下誠哉斯言,臣知錯!”
這一次,他算是明確地站了出來,在即將鋪開的紛爭之前。
孔尚賢也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而後是心情複雜的沈一貫、申時行……
做人就是人情世故,最後站起來的是王錫爵和王衡,總要表明他們並不是要在這件事上落井下石的人。
執意借題發揮、表明要拉新黨一把的是皇帝,還跪在地上的,只有要斷子絕孫的那個傢伙。
“朕早就說過,容得下私心,但朕容不下是非不分,容不下與朕南轅北轍之臣。”朱常洛堅決無比,“既然子嗣於你大過天,那便去職還鄉,安心繁衍生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