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誰被閹得更多?
皇帝的質問出口,有人再也忍不住,慌忙出班。
“陛下恕罪!犬子無狀,妄議朝政,臣教子無方,定會嚴加管教……”
“朝政有什麼不能議的?”朱常洛說道,“朝廷每一樁政令,都牽涉到不知多少人。身涉其中,朕從來都允許議論。今日不也是讓卿等當廷共議,盡述己見嗎?”
他指著面前這些人:“但卿等也知道,朕最不喜的就是因事及人。不就事論事,只談論陰私、品性!王衡昔年中解元,眾考官覆試,才情有目共睹!今科會試殿試,潛學十二載之後,所答策論朝野誰人不知?朕欽點為翰林院編修、入贊畫館御前書房聽用,堂堂朝廷命官,你們辱為奴,是何居心?是譏朕以天下文武為奴嗎?”
王衡既然已經授職翰林院,如今自然也能夠參加朝會。
他站在很後面,畢竟官品只是七品。
可皇帝的聲音一直傳到了這裡來,王衡站在那裡緊緊捏著拳頭。
皇帝上綱上線,涉事士子的朝參官爹爹們跪出來了六個,在那裡連連磕頭。
但能被逮來的,確實嘴上說得太過了。
“還膽敢說什麼乾清宮近後宮?”朱常洛自然是怒不可遏,“你們就是這樣讀書的?這裡面有沒有監生?”
王之楨自然點了點頭。
於是朱常洛又看向孔尚賢:“衍聖公如今就在孔廟住著,隔壁國子監都是這樣受先賢教誨的?”
孔尚賢又挨一槍,無辜地出班請罪。
看皇帝抓了這些人來發揮,隱隱要把這件事往天下士紳的品德上面扯,沈一貫、申時行也站了出來請皇帝息怒。
無論如何,敢因為如今三殿三門尚未建成、皇帝不得不在乾清宮視事就造這種完全無端的黃謠,那屬實難怪皇帝震怒。
所以朱常洛可以不息怒。
造後宮黃謠的,歷朝歷代不知多少。
隱秘地流於文字或者當時沒被捉到,那也就罷了。
現在被當場抓了來,那又如何能倖免?
這裡面又分為兩類,一類是隻譏笑了什麼“豎奴”的,一類則深入解釋了一下為什麼該成為閹奴的。
朱常洛一點都不含糊,前一類直接革了功名,是監生的直接滾回老家去。
後一類,則更狠了:喜歡調侃閹奴?來做閹奴好了。
這是妥妥的禍從口出,申時行不禁跪了下來求情:“陛下,些許幾人年輕無知,狂悖無狀,陛下何須與他們一般見識?這處置傳出去,只怕年輕士子們群情激憤……”
“群情激憤什麼?”朱常洛冷然看著他們,“此事曲直分明,申閣老是要說年輕士子們都是非不分了?若普天下的年輕士子連這些是非都能分辨不清了,那是不是大明文教有大問題?”
申時行陡然被噎住,怕什麼來什麼。
殊途同歸,這件事的根源說穿了就是大明文教體系之中的成功者不願意吐出既得利益,朝廷因而顧忌重重。
所有這些議論,表面上是就事論事各抒己見,本質上其實就是論心,論私慾。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是所有人都需要面對的現實。但是要從道德品性入手,那誰都不能說這樣就是對的。
“開國以來,歷次降恩,官紳優免是不是越來越豐厚?”皇帝從御座上站了起來,“列聖數降殊恩,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鼓勵天下讀書人多多進學,以先賢為楷模,修身齊家輔佐天子治國平天下!是為了鼓勵你們這樣搬弄是非,下流齷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