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愚驢 作品

第263章 招安(合章)

二當家虞簾將事情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他所說的這些,和於康推想的基本吻合,只有一些旁枝末節略有出入而已。

不過,這些旁枝末節,並不影響大局。

顯然,磨刀嶺眾匪也並不信任對方。

不過也正是由於磨刀嶺不信任對方,才能讓於康有了發力之處。

於康是故意追問道:

“昨日我與張兄同幾位飲酒時,有人來報,說是東西丟了,當時瘦兄推脫說野彘為患,後來我也試探過諸位,想來這只是故意欺瞞之言吧?現在可否告訴於某……”

說到此處,於康語氣肅然:“丟的可是糧草?”

幾人默然。

於康急道:“若真的將糧草丟了,此事怕是難辦了,即便劫掠糧草之事的確事出有因,此番咱們雙方也得做過一場了?畢竟,交不出被劫掠的糧草,說破了天去,你們磨刀嶺之人,也只能是……‘惡匪’。”

於康在說出‘惡匪’兩個字時,於康略遲疑了一下。

劉肉急忙道:“沒丟,糧草沒丟!就……”

這時,虞簾急咳了幾聲,將他打斷:“於大人放心,糧草現在被我們安置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只要時機成熟,所有糧草,如數奉還。”

於康皺眉:“那昨夜丟的……?”

虞簾又瞅一眼癱坐在一邊的雷仝,見他雙目無神,似早已神遊物外。

再看其他三位當家,表情愈發的苦澀。

最後如實道:“當時糧草一到手,我們就堆放到了山下事先預備的存放之處。只是為防萬一,我和大當家商討之後,將真糧草調了包。原先存放的地方,都是些裝了雜物的箱子和袋子,此事就連看管的老三,老四都被我們瞞著。”

方虎、方豹齊齊點頭。

二人臉上,滿滿的幽怨之色。

“這麼說,糧草現在都還在嘍?”

三位當家齊齊看向虞簾,虞簾抱拳道:“大人,磨刀嶺不願捲入朝廷紛爭之中,更不敢做對朝廷征伐大計有損之事,磨刀嶺只為求一平安,保磨刀嶺上下千餘口性命。”

於康道:“事至於此,恐怕由不得你們了。”

劉肉急道:“於大人既然已經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也當知我們身不由己,現在我們把糧草還給你,難道還不能抵罪?若實在不行,就說此事是我一手謀劃,把我拿回牢裡,砍了腦袋抵罪還不行麼?”

“五當家莫非以為,是我想要你們死?”

於康搖搖頭,繼續道:“從你們手中劫掠糧草之人,你們可知對方身份?”

方虎大怒道:

“幸虧老二事先叮嚀,我和老四並未和那夥‘錦衣衛’血拼,可即便如此,還是折了一些兄弟。”

“後來我又派腳下利索的兄弟一路尾隨,發現那些‘錦衣衛’把‘糧草’拉到一處之後,直接放了一把火燒了。”

“之後,他們卻脫去身上‘錦衣衛’的甲衣,換上另一套官兵著裝,往官道方向去了。”

“他們根本就不是錦衣衛。”

於康道:“那夥人的甲衣,是什麼樣的款式?”

方虎看向虞簾,虞簾忙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稿圖。

“跟著他們的兄弟畢竟離得遠,加上天又黑,雖然對方點了火把照亮,但也只能看出個大概,我按照那位弟兄的描述,畫了一張稿圖出來,本想著等拜訪於大人你的時候再拿出來,不曾想,大人竟一直在山上。”

於康接過,最後皺眉道:

“此次朝廷派出的,征討麓川的,從京衛調去的士兵,穿的都是這種甲衣,看不出什麼。”

劉肉急道:“於大人,對方是征討大軍的官兵,為何冒充你們錦衣衛?顯然是故意讓我們誤會,奪回糧草之人,就是你們錦衣衛,還有……哎呀!我也說不清楚了,總歸他們是不安好心,二哥,你快和於大人說清楚啊!你之前不是說的頭頭是道嗎?”

於康自然看向虞簾。

虞簾抱拳一禮,面色肅然道:

“於大人,這是個圈套,您不也正是因為懷疑,劫掠糧草的事有蹊蹺,才讓道子做這個中間人,上山和我們相談此事麼?”

“至於那夥在昨夜冒充錦衣衛劫掠糧草的官兵,他們在奪回糧草後,卻一把火燒了,這不是逼著我們和錦衣衛血拼麼?”

“於大人,他們將糧草一把火燒了,就是要將整個磨刀嶺逼上死路啊!”

於康故意問道:“若真是他們做的,難道就不怕你們反水?”

虞簾道:

“大人,他們又豈會知道,因為關於「山貓」這件事上,我們早就有了防備,把糧草換了。”

“還在他們冒充錦衣衛劫走糧草後,一直派人暗中尾隨,親眼見到他們將糧拖到真的錦衣衛駐地附近,一把火燒了。”

“大人,我們一直派人盯著錦衣衛的動向,大軍一直未動,只有身為首領的您,脫離隊伍,喬裝上山。”

“大人,您細想一下,若他們不知道糧草是假的,以為糧草真的被他們燒了,會是什麼一種情況?”

於康沉吟良久,繼而面色大變。

“若是按著他們的謀劃:你們以為錦衣衛已經將糧草奪回,錦衣衛還要攻山剿匪,加上大當家和我這個「山貓」之間的私仇,定然會和錦衣衛死拼。”

“到時候,雙方只要一見面,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信。”

虞簾補充道:“到時候,磨刀嶺只能和錦衣衛拼命了。錦衣衛所有人,或者說大人你死在磨刀嶺匪眾手中,豈不是合情合理。”

於康大喝一聲:“好歹毒的計策。卑鄙……無恥……!”

在邊上閉目養神的張清齋被嚇了一跳。接著暗自翻了個白眼,額頭隱隱有青筋忽隱忽現。

最後咬了咬牙,對於康道:“是啊於副千戶,想出這種毒計的人,一定是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混蛋,你可莫要上當了!”

幾位當家對張清齋抱拳行禮:“多謝張道長仗義執言!”

於康心裡暗罵張清齋夾帶私貨。

只是面上卻還是笑眯眯應道:“張兄放心,此次有你這個中人從中調和,我又豈會上了對方的當。”

幾位當家又道:“多謝張道長。”

語氣一次比一次真誠。

於康看向雷仝:“大當家,你我之間的事,已經當面說清了。但現在,磨刀嶺的危局怕是依然還未解除。”

雷仝起身道:“大人,磨刀嶺願意歸還糧草。”

於康搖頭。

“大人,此次我們的確也是被逼的,唯願大人能放過磨刀嶺,其他事,雷某願意一力承擔。”

“我等也願意,還望大人放磨刀嶺一條生路。”

於康繼續搖頭,“不是我不願,事情已然清楚,只要你們歸還糧草,我當然也不願徒增殺戮。只是諸位覺得,對方計劃落空,又豈會輕易放過你們?畢竟,你們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我將糧草帶回,對方就必然知道他們所燒糧草為假,到時候……!”

於康沒有繼續往下說。

“難道天要絕我磨刀嶺,怎麼選,都是死路一條?”

於康輕輕咳了一聲後,緊蹙眉頭,似在思索。

張清齋聽到這聲輕咳,嘴角撇了撇,長嘆一聲,睜眼起身。

“這多簡單的事,非要這麼糾結麼?”

於康似才回過神來:“張兄難道有高見,能解開此局面?”

張清齋額頭青筋一跳再跳,但臉上卻是笑著。

幾位當家見狀,忙圍了上去。

虞簾:“張道長既有良謀,還望告知。”

雷仝:“張道長若是此番能為磨刀嶺尋一條生路,我磨刀嶺上下感激不盡。”

其他三人:“還請張道長救我們一救。”

張清齋搖搖頭,指著於康:“能解此危局的,只有於副千戶。”

於康嘴角抽了抽:“我自然願意,只是苦於暫無良策,容我再思量思量。”

“張道長……!”眾當家又張口哀求。

張清齋暗裡一翻白眼,知道於康這是一定要讓他來把話挑明瞭。

最後只得指著於康,對眾當家說道:

“諸位可知,為何對方要費這麼大周章謀劃此局?”

幾位當家齊齊看向虞簾。

虞簾卻彷彿沒看見,順著張清齋的話問道:“為何?”

張清齋瞅一眼於康,道:

“諸位莫要忘了,於副千戶的身份,他乃兵部於侍郎之子,當今文臣首揆西楊先生器重的晚輩,深受陛下寵信的天子親軍。光是於侍郎與西楊先生的聲名,諸位也該信於副千戶的為人吧!”

“要想破開此局,只能是你們真正成為於副千戶的人,這樣一來,他身後之人,就一定不會坐視謀局之人,對你們出手了。”

眾匪似乎就在等這一句。

齊齊躬身拜倒:“磨刀嶺上下,願聽於大人差遣!”

張清齋也道:“於副千戶要想扳回此局,何不真招安了他們。磨刀嶺雖說身處綠林,但卻未做過傷

天害理之事。若是於副千戶招安了他們,他們自此可以為朝廷效力,你也能借這一次,讓謀局的對方不敢再輕易出手。豈不是雙贏局面?”

眾當家齊道:“我等願意接受於大人招安。”

於康見狀,果然大喜,一一扶起幾位當家:“既如此,恭喜諸位棄暗投明,我便代朝廷應了你們,磨刀嶺至此,便是北鎮撫司麾下,等我向京中去信,和內閣,以及北鎮撫司稟明,為你們謀取一個職位。”

“多謝大人!”

張清齋又道:“恭喜諸位,只是眼下的局面,諸位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於康笑道:“既然磨刀嶺已然接受招安,那便是自己人,自然不容有失,事情已明,之後該如何應對,我已有良策,諸位接下來,只需按照我的計劃,定保諸位無事,還能自此吃上皇糧。”

“願聽大人差遣。”

……

眾當家,親自將於康和張清齋從密道送出磨刀嶺。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

劉肉覺得彷彿做夢一樣:“咱們那就這樣準備吃黃糧了?這些當官的盡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也不知道咱們這次有沒有選錯。”

虞簾搖搖頭,有些迷茫:

“自打得知那邊的人要對我們趕盡殺絕,我們便商量投誠這邊,本來還想著會有些曲折,沒想到竟如此順利。誰又能想到,大人這個剿匪首領,竟然親自上山。”

雷仝道:“我們別無選擇,而且兩位老大人聲名遠播,值得相信。咱們大人雖然年輕,卻也算得上有膽有識,應該值得託付。”

方虎、方豹齊聲道:“大不了咱們到了麓川戰場,多砍些蠻人頭顱,咱們一心效力,這皇糧吃的也不虧。”

雷仝聽後連連點頭,重新振奮精神,吩咐道:

“按著大人說的,咱們儘快帶領弟兄從密道下山到達約定地點,大人懷疑還有其他人埋伏,想等著咱們兩方人馬兩敗俱傷之後,清掃戰場。告訴底下弟兄,若是無事倒還罷了,若真有這麼一夥子人,咱們就乾死這群孫子。就當是投名狀了。”

眾人應諾。

……

另一邊。

於康和張清齋自打和磨刀嶺眾匪分開,張清齋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總覺得,你如此做,有失光正。”

於康只是問他道:

“你是覺得磨刀嶺的人跟著他們繼續越陷越深,以後為惡的好。還是追隨我,讓我來約束,為朝廷效力的好?”

“而且,謀局的那方,派了那方人馬究竟什麼目的,你以為到時候磨刀嶺眾當家見著了,會不明白?”

張清齋道:“總歸是你在引導他們,連我現在也有些糊塗了,畢竟你這樣做,是救了他們。只是那些被安排清掃戰場的人,非殺不可嗎?他們也都是朝廷官兵。”

於康道:

“那些能被派來滅口的,只能是對方的心腹隊伍,說是私兵也不為過,從他們被派出那一刻,就註定了和我是,只能一方活下來的局面。”

“這個局面無法調解,你死我活的局中,誰心軟,誰就會先死。若是易地而處,你覺得對方會放我一馬嗎?”

張清齋一滯:「對方巴不得於康死,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次的事件了。」

張清齋停下步子問張清齋:“錦衣衛甲衣,如此分明,你覺得被派來打掃戰場的人,會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收起你爛好人的想法吧。這是殺場,不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