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求問(第2頁)

這時,內中的咳嗽聲漸漸停歇,一道還算精力飽滿的聲音響起,“站在外面做什麼?進來吧。”

 

韓東流神色一定,打開房門望了過去。

 

只見一個高大身影坐在那邊。

 

身上還穿著來不及換去的官袍,滿頭華髮一絲不苟,已是摘下冠帽,正在垂首研墨。

 

這名高大老人,正是大虞尚書令,權傾朝野的那位吳相,吳霄漢。

 

“來了就坐下。”他頭也不抬,淡淡說道:“到了自己家還要如此拘謹?說出去都叫人笑你這位江湖宗師沒有膽量。”

 

“見過義父。”

 

韓東流恭敬行禮,隨即一言不發地坐到了老人對面,打量著他的氣色,緩緩說道:“義父的臉色,較比年前又差了幾分。”

 

不過數月而已,這位大虞聖上的左膀右臂,已是有幾分老態龍鍾的模樣了。

 

但他眼中神光飽滿,依舊是精神抖擻。

 

“年紀到了,隨時死了都不稀奇,氣色差了些又有何值得大驚小怪。”

 

吳相說完,拿起筆沾滿墨汁,開始批閱桌上的文書,同時說道:“你特意跑來一趟,應當不是為了關心我的身體,說說吧,什麼事值得你親自登門來問?”

 

韓東流頓時沉默下來。

 

片刻過後,搖頭說道:“我近來在調查一些江湖瑣事,如遇瓶頸,不得其解,想與義父相商一二,請您為我指條明路。”

 

吳相的動作絲毫不停,那張依稀有幾分威嚴英武的老臉之上,竟是露出淡淡的笑意,開口說道:“聽你這意思,心中想必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這次不同與你以往所面對的江湖風浪,快意情仇。其中牽涉之深,就連你這逍遙劍都拿不準主意了?”

 

韓東流抬起眼眸,向他望了一眼,忽然說道:“義父,你我相識,也有三十餘年了吧。”

 

直到這時,吳相終於抬起頭看向了他,那雙神光飽滿的眼眸似有閃爍。

 

隨即放下筆墨,語氣感嘆道:“三十三年。”

 

他看著韓東流,重複道:“從你韓家出事那天開始,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年。那時你家中突逢劇變,還沒踏上武夫之路,身上更是找不著半點逍遙劍的影子。”

 

韓東流唇角微揚,也是想到了什麼,感慨道:“那年我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手無縛雞之力,都算是對我的抬舉。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於我來說都是那麼遙不可及,腦海中沒有任何清晰的概念。

 

只是胸口藏著一股憤懣之意不吐不快,想著那江湖上總會有一個公道在,哪裡還能理會再多?”

 

“但你小子終究還是決定闖蕩江湖去了。”吳相伸手指了指他,搖頭打趣道:“那會兒你不過十二三歲,也不知道從哪撿了根木棍,就要去江湖上闖出一番名聲。

 

若非我派人強行將你關在家中,你這名滿天下的宗師,此刻早不知被人埋在哪兒了。”

 

對於這種年幼時候的經歷,韓東流並不覺得尷尬,反倒露出會心的笑容。

 

接著便認真說道:“當年韓家受冤下獄,您還是一個小小京官,沒有今日這般位高權重。卻也四處奔忙,疏通關係,想要救我一家於水火。

 

後來今上登基,您更是走通了時任禮部尚書的彭大人那條門路,在大赦名單之上,添了我韓家一筆。

 

雖說我父親出獄不久便鬱鬱而終,孃親也隨他而去,但好在韓家一門的冤屈終得洗刷,這件事,都是承了您的恩情。”

 

吳相始終沉默地聽著韓東流講述往事。

 

直到此刻,他才是輕嘆說道:“我與你父親相交莫逆,實難眼睜睜看著韓家落得那般下場。若我當年再有些本事,或許你也不會走落江湖,飄零半生。”

 

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多有感嘆。

 

可見吳霄漢對於自己這位義子如今的境地,實在感到有些惋惜。

 

“人各有命,不可強求。”韓東流搖了搖頭,平靜說道:“無論今日的韓東流是什麼人,歸根結底,沒有您,也就沒有他。”

 

言至於此,書房內倏然沉靜了下來。

 

一道光束透過窗欞照在了桌上。

 

映出塵埃飄轉,如同將二人分割了一般。

 

吳相沉默良久,終是緩緩道:“你向來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今天繞了這麼一大圈,想必不光是為了與我敘舊。

 

痛快說吧,找我是打算問什麼?”

 

韓東流兩眼不眨,看著面前日漸憔悴的老人,輕聲說道:“孩兒今日只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