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社稷臣(第2頁)
殺一個人很簡單。
朱祁鎮一聲令下,就有人進來,將項忠拖下去,身首異處。
只是,後果卻要朱祁鎮收拾。
天下大事,善始容易,善終難。
朱祁鎮堅持這麼多年,如履薄冰,卻不想而今壞了名聲。
似乎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少年時期的朱祁鎮從來不在乎名聲,只是將一個好名聲當成了一個實現政治抱負的工具而已。
但是而今不知不覺之間。
朱祁鎮越發在乎自己的名聲。特別是在這一場大病之後。
因為在這一場大病之後,朱祁鎮開始深入的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死。
人對死亡的感悟,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假的。
年輕人思考的死亡,都是流於表面,他們只是知道有生必有死,但是死是怎麼樣的情況,卻不明白,不知道。
或者說不敢明白,不敢知道。不敢明瞭。
有一種焦慮,叫做死亡焦慮。
而不去想明白,是人對自己的自我保護。
而當人徹底步入老年時期,就不得不直面死亡。
死亡不是一個結果,是一個過程。
就好像人的屍體腐爛一般,從表皮到內臟,從內臟到骨骼,一步步的進行。
而死亡也是如此一樣,他會一項一項的剝奪一個人各種能力,直到最後的呼吸的能力。
死亡的腳步,是如此堅定而不可阻擋。
朱祁鎮毫無辦法,也正因為這樣,朱祁鎮的情緒控制能力,才大打折扣,變得易怒起來。
最後,任何人都必須接受現實,與死亡妥協。
或者最後給自己一個安慰。
這個安慰是很多東西,聲色犬馬,自詡一輩子,什麼好玩得,好吃的,好喝的,都已經玩過了。
還有人,卻是在乎的是身後名。
距離死亡越近,身後名的分量也就越重。
朱祁鎮也是如此。
雖然他知道,在他死後一切都是虛妄,不管別人怎麼評價他,讚美也好,詆譭也罷,朱祁鎮都聽不見的。
但是他還想在青史之上,留下一個好名聲。
因為這是他肉體軀殼之外,唯一能留在世上的東西了。
更不要更換首輔的政治風險了。
朱祁鎮忽然想起,當初他用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辦法,來對付三楊。而今發起這個辦法,不過是比得誰更在乎,誰更在意。
朱祁鎮比項忠在意自己的名聲,比項忠更在乎大明的萬里河山,更在乎他親手打造出來的政治傳統。
即便項忠這種咄咄逼人的認錯,朱祁鎮也只能忍下來了。
只是君臣之間的博弈,從來是你強我就弱,你弱我就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