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有扶蘇 作品

第九章 真值

紙箋在高臺眾人手中依次傳遞,能做詩會主評,自然是江南地界德高望重的大儒或者年事已高從朝堂退下來的官員,就算詩詞筆力不高,但鑑賞的功夫是怎麼也不會差的。

往日詩會,就算出了上佳的詩詞,高臺上的氣氛也顯得輕鬆,眾人笑談一番,便請某位士子到高臺上勉勵兩句,而當這張薄薄的紙箋掠過眼前,眾人便出奇地一致沉默下來。

這裡是詩會的中心,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看在眼裡,古怪的氣氛便像是瘟疫一般蔓延開去。

連舞臺上表演的青樓女子們,也不由對這邊的動靜產生好奇,放慢了撫琴的手往這邊看來。

至於被吸引過來的士子,就更多了。

“陳公他們難道是出了佳作?”

“何等佳作才能讓十幾位主評都拿捏不定?我剛才聽見些動靜,多半是那姓楊的寫些狗屁不通的東西,主評們又顧忌他爹臉面,不好明說。”

“也是”

自然也有心急的士子已經高聲發問:“陳翁,可是詩作有什麼問題?豈可獨自賞析,不如念出來讓眾人評點一番?”

老者手指在桌面輕彈,見臺上眾人也已看過紙箋,便笑道:“嗯是得念上一念,抬頭五字,浣溪沙,端午,下接,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

唸到這裡,他停了停,卻沒有繼續念下去,環視一圈,臺下的議論交談聲果然淡了下去,剛才還朝著楊岢方向投去揶揄目光的士子們,只是一個個眉頭緊蹙,重品著這寥寥幾句。

過了半晌,才有人開口:“浣溪沙唐教坊司曲詞牌?”

“該是,”又有人接,“以唐人韓偓其詞《浣溪沙·宿醉離愁慢髻鬟》為正體,雙調四十二字,上片三句三平韻,下片三句兩平韻應該還有三句。”

老者欣賞地看了那士子一眼,讚了一聲博學。

大魏文壇,此時仍以詩賦為主,詞令雖然自唐時便已開山,此時也已經登堂入室,但還一直未見成熟。

說到底還是因為詞作最大的特點是貼合韻律,長短參差,可以由優伶樂師唱出來,但因為內容多半訴相思閨怨,而且不重格律,所以不為大魏文人所重。

在大魏,詞作依然只是詩餘。

當然,文壇興盛,作詞的文人自然也是有的,比如今日端午詩會,寫詞的士子也有不少,但都沒在十幾位主評這裡拿到太高的評價。

畢竟都脫不了小家子氣的毛病,但這浣溪沙的上闕三句實在是不像小家子氣的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