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卡比 作品

第48章


 賀蘭熹的話落在長孫策耳中略顯刺耳:祝云為什麼不可能只叫他一個人的名字啊?

 他雖然對祝雲避嫌多時,但兩人的關係也沒有很差。尤其是最近,祝雲每日和他說的話不比和賀蘭熹的少多少好嗎。

 賀蘭熹提出要驗證眼前祝雲身份的真假。長孫策不服歸不服,謹慎起見,還是同意了賀蘭熹的提議。於是,三人輪番對祝如霜進行了“審問”——

 賀蘭熹:“你說你的確是祝雲,那我問你,長孫策有一個只有我們幾個人知曉的外號,是什麼?”

 祝如霜:“避嫌真君?”

 長孫策:“請聽題——上回我們一起喝的酒叫什麼來著?”

 祝如霜:“……梨雪墜。”

 宋玄機:“對陣法三要素進行簡略說明。”

 祝如霜:“陣眼,佈局,以及靈力調配。”

 賀蘭熹不依不饒:“就算你知道這些,你也無法解釋看到我們三人,你為什麼會先叫長孫策的字!”

 祝如霜哭笑不得:“因為他離門口最近,我最先看到他的呀。”

 “好吧。”這個解釋勉強可以說通,賀蘭熹這才放下了戒備,又問:“你剛剛說,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祝如霜點點頭:“和你們告別後,上官師兄送我回到歸虛談室。師兄走後,不知怎的我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我便在此處了。”

 為了保護祝如霜,沂厄真君特意在歸虛談室四周設下了結界。誰那麼厲害能突破沂厄真君的結界,又上山下海地把祝如霜擄到後海遺蹟?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詭異強大的力量在暗中運轉牽引,只為將他們四人逐一匯聚在這裡。

 無情道三人均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神色頗為凝重。唯一一個混天道倒是看得很開:“總之,鬼十三目前就在後海遺蹟裡,幾位院長已經開始排山倒海地找他了,我不信這一次他還能……”

 話音戛然而止。

 長孫策不以為然的表情定格在他臉上,瞳孔駭然放大:“……祝雲!”

 在深海海底,在萬獸道遺蹟,曾經嚇哭了賀蘭熹的噩夢再度在他眼前上演。

 北濯天權白光驟起,帶著無情道人再熟悉不過的“沈”字,直衝祝如霜而去!

 ——什麼?怎麼會?

 他的北濯天權,他帶回來的劍……和他最好的朋友……?

 驚懼讓賀蘭熹近乎失聲:“滾回來!”

 可這一次,北濯天權沒有再理會他的命令。

 祝雲離他那麼近,就像他們那麼多次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般,只要伸出手,他們便能碰到彼此。

 ……太近了,近到連宋玄機都無法阻止。北濯天權猛地刺在了祝如霜的鎖骨上,一劍穿骨。

 長孫策目眥欲裂:“不——!”

 豔麗的彼岸花在白皙勝雪的皮膚上盛放,染紅的劍尖從翩翩欲飛的蝴蝶骨上刺出,鮮血一滴又一滴,浸入裸露的海底。

 祝雲低下頭,看著插在自己身上的摯友的長劍,露出些許困惑的神色,而後吐出一大口鮮血,失力地倒了下來。

 眼前的景象在賀蘭熹眼中似乎放慢了十倍。他看見長孫策向祝如霜衝了過去。可就在長孫策即將抱住祝如霜的前一刻,一團暗紅色的血霧突然纏住了祝如霜的身體,而後帶著祝如霜一起,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息,血霧在燃犀堂主位凝成了一個青年的輪廓。祝如霜被青年圈在懷中,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望向眾人的眼瞳漸漸渙散:“經略……時雨……”

 賀蘭熹全身好似被凍結了一般。

 他愣愣地看著祝如霜喚出自己名字的樣子,腦子裡空空洞洞,思緒模糊而沉重。他聽見長孫策在他身邊大喊大叫,卻聽不清對方究竟說了什麼。

 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賀蘭熹忽地如夢初醒,一個可怖的念頭在他混沌的腦海中顯現:祝雲快要死了,祝雲即將死在我的劍下。

 這個念頭宛若一根韌絲,重重地纏住了他的心臟。

 長孫策雙眸比當初上的眼妝還要紅,聲音亦如同刀子割過喉嚨:“畜生,你對他做了什麼!”

 鬼十三漫不經心地瞥了眼祝如霜,心情愉悅道:“怎麼是本座做的呢?劍是賀蘭時雨的,人自然也是他殺的啊。”

 韌絲驀地勒緊,賀蘭熹胸口一窒,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劍是我的……人也是我殺的。

 祝如霜身光微暗,身虛眼瞬,已近天人五衰之相。他拼盡全力,朝著賀蘭熹伸出手:“時雨……別、別難過……”

 長孫策啞聲咆哮道:“放開他!”

 “放開他?”鬼十三輕笑一聲,坐在萬獸道院長曾經的位置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看戲姿態:“放了他,本座還怎麼救他?”

 賀蘭熹驀地一回神。

 ……救?有人能救祝雲嗎?可祝雲傷得那麼重,有誰能救他?

 長孫策也是一怔:“你什麼意思?!”

 “你之所求,是希望本座能救祝雲一命。可本座去看了,祝雲並未如你所言被北濯天權重創。本座從不食言,答應了你的事自然要做到。”鬼十三嘴角笑意愈盛,指尖輕輕撫上北濯天權的劍柄:“唯有祝雲先中劍,本座才有救他的機會,不是麼?”

 長孫策俊朗的五官因怒火而扭曲,睹青天在他手中化為一把巨劍,一人一劍攜著金光向鬼十三撲去:“……我殺了你!”

 鬼十三揚了揚眉:“別說你殺不了本座,即便可以,本座死了祝雲也只有死路一條。怎麼,你想看本座和祝雲下入黃泉當一對鬼鴛鴦麼?愛徒。”

 長孫策的腳步倏地停下。只見鬼十三的手來到了祝如霜的鎖骨上,彼岸印感覺到他的氣息,血光的紋路微微閃爍,竟然煥發出了一抹嶄新的生機。

 “只有本座能救他,”鬼十三撥開祝如霜眼前的髮絲,“問題是,你們想不想本座救他。”

 看到祝如霜渙散的瞳孔重新有了焦點,賀蘭熹僵硬的手指動了一動——鬼十三能救祝雲?

 長孫策咬了咬牙:“你想要我的魂魄。”

 鬼十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長孫策眼一閉,狠下心道:“好,只要你能救祝雲,我給你便是!”

 變故後一直沉默以對的宋玄機終於開口了:“別衝動。”

 “我沒衝動。”長孫策語速飛快,彷彿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鬼十三拿走了我的魂魄,你們還可以阻止他靠近混天道的神像,我相信你們不會讓鬼十三成功的。混天道那麼多弟子,少我一個不少,無情道卻只有你們三人……”長孫策慘然一笑,“我的命,沒你們的值錢。”

 宋玄機:“也別犯蠢。”

 長孫策深吸一口氣,忽然變回了平日裡桀驁不馴的模樣:“祝雲,不要以為我這麼做是有多喜歡你,我只是在為大局著想!”

 注入生機後,有了一點力氣的祝如霜在鬼十三懷中掙扎起來:“不,不要……!時雨,玄機,快阻止他!”

 鬼十三冷笑一聲,拎著祝如霜的衣領,輕鬆將其制伏:“想太多了,美人。區區一個混天道,何須本座大費周章布此一局。”

 祝如霜愕然:“你……”

 鬼十三盯著一言不發的賀蘭熹,嘴角愉悅地上揚:“本座一直想要的可是你啊——賀蘭時雨。”

 長孫策又是一怔:“——什麼?”

 宋玄機眉間微蹙,常年冷淡沉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冰冷的破綻。

 賀蘭熹猝不及防地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本能地抬起頭來。

 祝如霜的掙扎比方才還要激烈,卻因鬼十三的挾持依舊動彈不了分毫:“不行!時雨,你不會的!時雨——”

 賀蘭熹和祝如霜四目相對,後知後覺地鼻子一酸:“祝雲,對不起。”

 長孫策回過神來,勃然大怒:“我的魂魄你還有臉嫌棄?賀蘭熹修的是無情道——無情道懂嗎!你也不想想,一個無情道怎麼會為了救別人犧牲自己?”

 “無情道?”鬼十三欣賞著賀蘭熹眼眶微紅的模樣,呵地一聲笑:“本座還是頭一次見這麼愛哭的無情道。小美人,你就不好奇,你如此心性,究竟為何會被選入無情道院麼。”

 兩行清淚劃過少年面無表情的臉,賀蘭熹抬手抹掉眼淚,冷冷道:“不想。”

 “是麼,看著,把手從彼岸印上移開。沒了他的氣息,彼岸印的顏色立即暗淡了下來。和彼岸印一同暗淡的,還有祝如霜眼中的光。

 賀蘭熹的心又一次就狠狠揪緊,強撐出來的冷靜蕩然無存:“祝雲!”

 “時間也差不多了,”鬼十三慢條斯理道,“該做出決定了,賀蘭熹——你的摯友馬上要因你而死了,你想不想救他呢,嗯?”

 賀蘭熹盯著鮮血淋漓的北濯天權,眼底逐漸迷離,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一動不動。

 長孫策氣急敗壞道:“我說了我來我來,我來獻祭!你逼賀蘭熹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