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徐如林

 大山脈，智庫。
　　自從2天前那些外來者進入大山脈，這裡的氣氛就愈發奇怪。在缸中之腦的腦海裡沉睡、漂浮了上百年之後，這些曾經的天才思維第一次被喚醒，並且幾乎逃出了被莫比烏斯設下的思維陷阱循環。　　幸好，他們只能認識到有外來者的闖入，並沒有意識到“外來者”正是來自“大山脈以外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大山脈裡的世界就是他們認知當中的全部。　　正因如此，對這片小世界，以及這片世界內那些自己研究成果的保護和佔有慾，成為了他們思維中唯一值得去做的事情。　　但現在，那些外來者連這種小小的權力都剝奪了。　　“該死的，那隻鳥從莫比烏斯的地盤起飛了，它是衝著我們來的。”　　“那不是鳥，克萊因博士，那是——”　　“克萊因，鳥是什麼？”　　鳥是什麼？面對8這個傻到極點的問題，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克萊因生出了強烈的嘲笑欲。但很快，他連想笑都不敢想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只知道有鳥，並不知道這個概念意味著什麼。　　隨便，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外來者要把大山脈攪得天翻地覆了！　　“和x-7a的連接恢復了嗎，o？”　　“該死的，克萊因，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這種事情為什麼每次都要交給我來做，難道你現在還在忙著仿製天朝的隱身甲嗎？”　　“夠了！不要再嘰嘰歪歪了！”　　煩心事總是一樁接著一樁，剛才x-7a“左外野”啟動的時候，智庫的五個缸中之腦只能感受到地動山搖，並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過了好久，波洛斯才象徵性地問了一句：　　“地震了？”　　認清現實已經是10分鐘之後的事情，但此時y-17已經被轟塌了一半，o博士派出去的機器人也已經全部陣亡，不是，是斷線。　　看著監控屏上那只有著藍色羽毛的黑色大鳥緩緩在希格斯村附近降落，克萊因的心頭生出一股無來由的恐懼。他為什麼會恐懼呢？這只是一個外來者而已，大山脈的科技如此發達，他……　　“克萊因，不好了，x-7a再次調轉了方向！”　　“不要大驚小怪了，o——”　　“該死的，克萊因，你就不能不要打斷我說話嗎？它瞄準我們這邊了！”　　克萊因連忙來到監控屏旁邊，o說得沒錯，那黑乎乎的屁股——在他看來是屁股——已經結束了緩慢的轉動，現在正朝著我們這邊。　　“不要緊張，o！這只是技術性調整，它仍然有可能恢復連接。繼續努力……”　　“它瞄準我們這邊了，克萊因，”萬年不說人話的8博士突然思維極其清晰，“從屁股的仰角來看，是這樣的。我們見過它發射的樣子，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可以大致估算出它的射擊參數。”　　“誰問你了，8？”　　此時大山脈的幾位缸中之腦終於是無計可施了，他們和所有設施失去了聯繫，這就相當於把他們關在了自己製造出來的監獄裡。　　一個人活不了太久，而它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放在缸中之腦腦上，啊不是，身上，這種情況就截然相反了。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現在你又開始民主了，克萊因？那次研究人造脊椎的時候你可沒這麼友好過。”得理不饒人的o不屑地哼了一聲，“現在你問我有什麼用？”　　“想想，我們還有什麼科技的成果可以利用。啊，對了，波洛斯，為什麼不用你的加布試一試呢，你給它打了那麼多藥，它現在應該無比強壯……”　　有那麼一瞬間，波洛斯博士還真的猶豫了一下，但是在一些過往的畫面在他腦海裡閃回過後，這個念頭便自然地消失了。　　“這可不行，克萊因。你知道的，我們和x-8失去了聯繫。”　　“該死……啊對了，還有那隻馬蜂呢，那隻體型急劇膨脹的馬蜂……”　　波洛斯那顯示著眼睛的屏幕無力地搖動起來，“它剛才前往了z-38設施，不過再沒回來。說起來，我在對加布進行手術之前，曾經對一隻蒼蠅做了實驗，在它體內打了數十支壯大靈和瘋狂藥。”　　一隻蒼蠅能有什麼用？克萊因自然地忽視了波洛斯的話。對他來說，這幾位難管的同事越來越廢物了，每天只會說一些千篇一律的話。雖然他也是這樣，但他和他們不一樣。　　那麼現在還能幹什麼？好像什麼也做不了了。克萊因不甘心地把自己的腦皮層全部搜索了一遍，卻依然是一無所獲。　　什麼都做不了了。這場戰鬥從一開始，他們就什麼都沒做。現在，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水靈靈地結束；而他們也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像個電線杆子一樣杵在地上，組成了一片電線杆子的樹林。　　“我們現在是應該做點什麼嗎？比如投降？”　　“什麼？”波洛斯誇張地向後飄移了一步，“這不可能，克萊因，你是知道的，我絕對不會向從安克雷奇打過來的敵國軍隊投降。我們一開始都說好了的，只要打輸，就服毒。”　　“那你的氰化物呢，難道還在你的假牙裡嗎？”　　“好問題，克萊因。我裝過假牙嗎？不，這不是個反問，我真的記不得了。”　　就在這幾位缸中之腦精神萎靡地討論著時，智庫內部的大顯示屏突然一亮，緊接著一塊被砸出裂紋的顯示屏就貼了過來。　　“莫比烏斯！是你！”克萊因終於為自己的怒火找到了發洩點，“是你搞出這一切的！你要為大山脈的毀滅負責！”　　“哎呀呀，這不是我那些蠢豬一樣的同事嘛，真是好久不見啊，上次應該還是上次吧？”　　“少說廢話，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們問我？這我可不清楚，不過也容我反問一句，你看看你們現在還能幹什麼嗎？我早就說過了，大山脈在我的控制之內。”　　“但是是你把那些外來者引進來的，莫比烏斯，你要為此負責。還有這裡所有科研成果的損失，包括z-9和z-14的那些實驗體……”　　“你應該知道那些沒有任何價值吧，克萊因？那些朝你下發文件的人顯然已經不再需要你的研究成果了，你們自由了，五個人都是。”　　自由了？什麼意思？克萊因剛想發問，卻突然被自己的腦子扼住了腦幹。等一等，這次莫比烏斯說得……　　“克萊因博士，呃……”　　“又怎麼了，達拉？”　　“莫比烏斯好像說的是對的，我們很久都沒有收到那些人的回覆了……”　　到底有多久？克萊因自己都說不清楚了，總之就是很久。這麼說，是真的，他們自由了，不用再關心那些研究。　　那可不行！這是所有科研工作者的地獄……無事可做！無聊是史上第一無聊的死法，何況他們已經……呃，總之就是不死之身了！　　必須要給自己、給同事和下屬都找點事情幹不可。克萊因不存在的喉頭腫脹起來，讓他不存在的呼吸開始困難，不能就這樣下去，必須要忙點什麼。　　“看你這副不說話的樣子，肯定是哮喘犯了吧，哈！現在大山脈已經在我的控制下，我想要說什麼，你都得聽著。”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momo？”　　“我不做人了！”莫比烏斯狂笑起來，“不只是我，你們都是，我已經把大山脈的未來賣給了一位慷慨的僱主，他將會繼續利用我們的價值，繼續那些科學研究。你對此感興趣嗎，克萊因？”　　一切都是這樣自然，就像夜晚裡的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擺。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克萊因感到心神不寧。他得到了一個選擇，但是這也是第一次，他需要作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