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是個公平的交易，不是嗎

 “啊！我***，***，*****！我……”
　　在大半個身體被血水淹沒的那一刻，安德短暫地失去了理智，大吼大叫起來。他越發覺得這場遭遇並不像是什麼噩夢，而更像是某個不知名的存在對他的戲弄。　　這樣很好玩嗎？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著他被這些似真似假的事物弄得瘋瘋癲癲，的確很有趣。　　但是他不這麼想。　　在毫不客氣地用言語發洩了一通之後，安德只覺得整個身體的溫度都要被吸走了。他瑟瑟發抖地蹚水走出了電梯，然後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次和之前不一樣了，避難所的前兩層，包括電梯裡，怎麼說都還是有一點光亮的，但現在不是，他伸出手，真的可以看不見手指。　　“好好好，真是好極了……”　　安德瑟縮著掏出手電筒，這玩意發射出的光芒讓他感覺無比地親切。整個避難所三層都被淹了，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手電筒照亮的地方，通通是一米多高的黑水，因為他的動作而不斷泛起漣漪。　　在他的身後，電梯門緩緩關上了。安德轉過身，試著按了一下向上的按鈕，片刻之後，隨著一聲變調的“叮——”，電梯門重又打開，但是隻打開了一半，兩扇門像是被卡住了似的，沒法完全收回。　　而且，電梯裡的燈也滅了。現在在地下三層裡唯一的光源，就是他手裡的手電筒了。　　在深水中行走並不簡單，雖然安德會游泳，但是他並不想讓胸口以上的部位和一眼看不到底的血水親密接觸，他甚至都希望自己現在感冒了，鼻子塞住，這樣就什麼都聞不到。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一步步地緩慢移動，確保自己不會失去重心。　　“倉庫……醫療站……”他舉著手電筒，掃過走廊裡的一個個門牌，“雖然這層叫作指揮層，但是看起來仍然是生活區的延續啊，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畢竟，12號避難所的社會實驗從一開始就結束了。　　藉著手電筒的光，他很快找到了監管者辦公室的門牌。冰冷刺骨的水漸漸讓他感覺不適，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快點結束這一切，然後回到電梯裡，頂開頭頂的蓋板，從電梯井裡爬上去。　　終於，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承受了大量的痛苦之後，安德顫抖著站在了監管者辦公室裡。　　這裡的景象讓他有點詫異，因為和他印象裡的樣子不太一樣。在他的記憶裡，每個避難所的監管者辦公室都會有一張環形的桌子，中央是一臺終端機。　　可是眼前並沒有這樣佈置，這間房間顯得相當簡陋，唯一的終端機還裝在牆上……　　牆上！　　安德被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大跳，心跳都停了一拍。他連忙將手電筒轉向終端機所在的位置，不幸中的萬幸，它居然還沒被淹沒。　　但這就怪了，為什麼它沒被淹沒？與此同時，安德注意到辦公室的層高似乎比一般房間要高出幾十釐米，終端機前方也有一道欄杆。難道說，它安裝的位置是一處高出地面的平臺，並且只能供人手工操作？　　不管這麼多了，先過去吧……安德再次邁開腳步，奮力地划水行走，終於在靠近終端機的地方，他的腳尖踢到了一級臺階。　　“歡迎，12號避難所監管者。若要查看日誌，請輸入‘/log’。若要執行指令，請輸入‘/entercode’。若要尋求代碼幫助，請輸入‘/help’。”　　看到這段熟悉的文本之後，安德沉默了一秒，然後進入了幫助界面。他開始搜索和避難所大門相關的代碼，卻一無所獲。　　難道這裡打不開避難所大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退回到主菜單，進入了日誌頁面，想從這裡尋找一些線索。按道理來說，這座避難所被徹底荒廢之後ncr進來過，他們肯定在這裡操作過什麼。　　然而，日誌界面空空如也。不，也不能這麼說，因為還剩下一篇日誌。而它的標題是：　　“這是個公平的交易。”　　這是什麼意思？安德對著這個標題愣了幾秒，但最終還是打開了它，說不定這篇日誌裡面就有他需要的東西。　　“安德瑞斯·楊，如果這是你的名字：　　你在期待什麼，打開避難所的大門嗎？它永遠不會打開，因為它本來就不曾關閉過。這一切都是幻覺，在漆黑的地方引誘著你，用五感欺騙著你，讓你無法脫身，又毫不懷疑。”　　安德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突然間冰冷了。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他為什麼要做下這件事情？帶著滿腹的憤恨和疑惑，他一邊深呼吸著，一邊繼續讀了下去：　　“這臺終端機可以執行一條指令，它的代碼是‘/ejectvaulttecconnectioncode’，會彈出一盤全息磁帶，它是我寄宿的載體。拿到它，你就能回到現實；否則，你就會永遠困在這裡。　　這是個公平的交易，接受它，你就會離開夢境，回到現實，然後發現自己沒有損失任何東西。如果你幫助我，從這裡脫身，我就放過你。留給你思考的時間不多了，你沒有腮，對吧？”　　沒有腮？　　就在安德為這句話思考時，他突然感覺身邊有了些異樣，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壓迫自己的肺部。他驚訝地低下頭，只見在走上平臺之後只到自己腹部的水面，居然又開始上漲！　　沒有時間了，不管是怎麼樣的公平交易，他都要做……安德慌亂地記下了這串代碼，然後再次回到主菜單，把它輸入了進去。　　“正在彈出……”　　終端機響起一陣咔啦啦的聲音，緊接著，一盤全息磁帶從讀盤口掉了出來。安德伸手抓過，緊接著就失去了平衡，此時水面幾乎要淹過他的脖子，他被動地浮起來了！　　不好！他的雙手用力划動，可是沒抓到任何可以讓他依靠的東西，他的整個身體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倒在了柔軟的床墊上。　　柔軟的床墊上。　　安德眨眨眼睛，眼前是旅館的天花板，上面還有子彈打出的孔洞。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粘著破舊牆紙的牆面上灑下一條金線，照亮了整個房間。瑪利亞還在枕頭下面，床頭櫃上仍然是他擱下的那些雜物，比如全息磁帶、手錶和墨鏡，都沒有改變。　　他醒了。剛才，是做了個夢嗎？　　安德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用手蓋住了眼睛。真是奇怪，明明是熟睡了8個小時，他卻完全沒睡好，反而感到深深的疲憊。　　剛才的夢境真是奇妙啊，好像是……　　嗯？他剛才做了什麼夢？他猛地放開手，眼睛眨動兩下，卻什麼都沒回憶起來。　　這似乎是個噩夢，殘留下了大塊大塊的血紅色，還有一些超越自然和現實的話語，但是更多的部分，他什麼都記不得了……　　今天是蜜月旅行的第三天，他將會從貝克斯菲爾德出發，前往沙蔭鎮，在那裡停留一天。今天的天氣很好，早晨7點的氣溫是23攝氏度，適合鍛鍊和出行。　　真是完美的一天啊，不是嗎？帶著這樣的想法，安德牽著弗洛蕾的手，慢慢地從旅館裡走出，忽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遠處的一團濃濃的煙霧。　　“你說當鋪著火了？”　　“是的，”岡薩雷斯上尉點點頭，“今天早上的事情。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附近的有些居民已經起床，我們可能要到很久之後才會知道這件事情。”　　此時大火已經被撲滅，但是整個店鋪已經完全被毀掉，那些還沒來得及被售賣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以肯定地說，會永遠消失。　　至於這間當鋪的主人，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是在火災發生時仍然在當鋪裡，還是已經離開。他的養子被人從火海里救出，好在只是燒傷了胳膊的一片，並不嚴重。　　此時，這個倖免於難的少年，正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彷彿失去了屬於這個年齡的所有活力，用空洞默默地看著化為廢墟的當鋪，嘴裡喃喃地念著什麼。　　“負之閾限……負之閾限……”　　在貝克斯菲爾德遠處的一處山坡上，一名身穿帆布夾克的金髮青年正拿著望遠鏡，默默地觀察著貝克斯菲爾德城內的這起火災。他聽到身邊傳來腳步聲，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同伴回來了，便放下了望遠鏡。　　“成功了嗎？”　　他的同伴，同為“麥克森榮耀”這支近衛部隊的成員，沮喪地搖了搖頭，“沒能成功，有人阻攔了他們，殺死了我們僱傭的所有人。”　　“殺了所有人？”詹姆斯·弗洛斯頓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見到了那支僱傭兵隊伍的一名成員，他在死前告訴我，行動本來一切順利，可是突然有一個神秘人闖入了12號避難所，用一把有著繁複華麗花紋的手槍幹掉了所有人。”　　“什麼——”弗洛斯頓只感覺頭頂冒汗，“又是哪兒來的神秘人？怎麼會這麼麻煩……那，那盤全息磁帶呢？”　　“不清楚。那個人最後告訴我，殺光隊伍的神秘人行動異常敏捷，但是全程都微閉雙眼，就像是夢遊一般，他也不知道這個神秘人最後幹了什麼，甚至沒看清長相，避難所裡天黑了。”　　“該死，這讓我怎麼和我m——和海倫監督交代？”　　弗洛斯頓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最後和他的同伴匆匆地離開了。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支由兩輛吉普車和一輛大巴車組成的車隊，剛剛離開貝克斯菲爾德的城區，向北方、向沙蔭鎮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