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字手痛 作品

第185章 上善若水


 第185章 上善若水

 正午,一輛馬車停在周府前。

 身穿暗雲紋長袍,白鬚白眉的善老出了馬車,他首先看了一眼虎威將軍府的門匾,這太祖親自落筆賜下的封號,即使過了三百年,仍然光彩奪目,讓他這位三品修行者,都要登門拜訪。

 不過三品修行者終究是三品修行者,就算進宮面聖,也會得到禮遇,周家自然不能夠怠慢,讓別人看輕。

 公輸盛專門從虎威兵坊回府,見到善老的馬車停下,走上前去,先拱手一禮,“見過善老。”

 他身後跟著胡文郎這個小說家嫡傳,同樣行禮。

 縱然胡文郎現在投靠了周鐵衣,但沒有被小說家除名,自然還是小說家的人。

 善老這位長輩來拜訪,他怎麼都要出來迎接的。

 善老成為三品很久,甚至可以說公輸盛就是聽著善老寫的小說《寒山集》長大的。

 善老看了一眼帶著白色面具,腰間懸掛著魯班鎖的公輸盛,在心裡想道,這周府果然是人才濟濟,眼前這公輸家傳人若不是當初被那墨家嫡傳擊敗,戴上面具,失了口心氣,說不定也有成為上三品的可能性。

 “嗯。”

 善老輕輕頷首。

 公輸盛面具下,笑聲自然,“少爺知道善老要拜訪,已經在雲蘭茶苑中等候了。”

 善老微微皺眉,按理來說,以自己的地位,周鐵衣這個晚輩站在門口迎接也是應該。

 不過聯想到周鐵衣那恐怖的天賦以及現在和小說家對立的關係,不出來迎接自己,也是自然。

 他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

 正事要緊。

 跟著公輸盛穿過周府的亭臺樓閣,善老來到如同白雲鋪地的雲蘭茶苑,玉蘭花的香氣馥郁,雪白的雲朵中,一男子,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身穿黑白道袍,發冠插著一朵黃蕊白瓣梨花,拿著一本線裝藍封道經,細細地讀著。

 察覺到有人來了,周鐵衣才放下道經,起身做個道揖,“見過道友。”

 善老笑了笑。

 周鐵衣不稱呼自己前輩,稱呼自己‘道友’,還真是一點都不吃虧啊。

 他問道,“若道不同,何以稱之為道友?”

 他確實是來‘求和’的,不過‘求和’的姿勢也有很多種嘛。

 周鐵衣沒有順著善老的意思回答,而是反問道,“若道不同,今日我與道友如何相遇?”

 善老思忖了一息,撫掌讚歎道,“此頗有莊子‘知之濠上’之妙!”

 周鐵衣也笑了笑。

 當初莊子和惠子辨別魚之樂,莊子言語上不敵名家惠子,於是耍了個花招,偷換概念。

 自己也一樣,將善老口中的‘道’換成了‘路’。

 兩人相視一笑。

 “道友請坐。”

 善老坐了下來,沒有先聊正事,而是顧左右而言他,“我看小友剛剛在看書,不知道在看什麼書?”

 周鐵衣翻看自己扣在桌上的書,大大方方展示給善老看,“正讀著老子的《道德經》,剛好看到‘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這一段。”

 善老撫摸著鬍鬚,想道,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周鐵衣以水自比,今天又穿著道袍相見,看來他也並不想要真正和小說家全面開戰。

 只不過這句話後面還跟著一句,故莫能與之爭。

 若他們小說家和周鐵衣全面開戰,他周鐵衣也毫不畏懼。

 善老思考了一下問道,“若上善如水,為何覆舟?”

 你周鐵衣自比為上善若水,為何來傾覆我小說家的舟船?

 周鐵衣身體略微後靠,姿態輕鬆,“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不在水,而在操舟之人也,若操舟之人,察覺天時水文變化,取大道而走,不尋死路,何來覆舟之憂?”

 你們小說家自己擋了聖上的路,何必怪我這把刀鋒利呢?

 善老再次追問道,“既然舟覆,就算知道天時變化,又有何用?”

 我小說家的‘忠義’派已經和你結下死仇,我現在準備說和這件事,伱該怎麼了結和‘忠義’派的事情?

 周鐵衣答道,“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舊事物必然被新事物取代,你們小說家那麼多流派,就算丟了‘忠義’派,剩下的派系也會千帆競流,何必只盯著一艘‘沉舟’呢?

 善老思忖良久,嘆息一聲,說道,“此句可流芳千古。”

 周鐵衣自稱絕代詩仙,以一句詩壓了太學院滿院文氣,如今一見,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怪不得能夠傳出士別三日,當令老帥刮目相看之語。

 當善老說出‘流芳千古’四個字,周鐵衣就明白今天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談妥了,剩下就是分給小說家多少利益的事情了。

 他看向在旁邊站著的胡文郎,胡文郎拿出《天京報》‘小說’一版,遞給善老。

 善老拿過報紙。

 雖然現在整個天京都知道周鐵衣要辦報紙,但這報紙怎麼辦,也只有寥寥幾人能夠盡知。

 當看到小說家的版面,善老先是不敢置信,隨後又釋然,看了一眼胡文郎,嘆道。

 “怪不得胡文郎願意供你驅使。”

 對於胡文郎這個小說家的嫡傳,善老心情也複雜無比。

 胡文郎近乎沒有師承,只是得到了小說家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零星傳承,不然也不會獨自想辦法哄著周鐵戈去月牙湖,因為他沒有師父的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