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玫瑰森林63

 奇良還在那手忙腳亂地找補：“我的意思是,呃，我的意思是，以前的車子太破了,剛好我發了工資,所以就在最近買了這輛新車。”

 警察走到他身邊,停下，目光審視。

 奇良突然沒話說了。

 跟被掐住了喉嚨的雞一樣。

 警犬“汪汪”在叫。

 像是餓了。

 奇良猜的。

 警察：“你們工資挺高啊。”

 有驚無險。

 人的成長需要一個過程,心智的成熟和行動的成熟總是有一點鴻溝,奇良還是沒有改掉那個一緊張就愛多說話的老毛病。

 車子啟動,駛離了檢查口大概二十米,保證不會從外面聽見裡面講話了,章馳才道：“等會上電梯,我沒示意的話，不要跟同乘的員工搭話。”

 奇良點頭，然後說：“你怎麼示意？”

 章馳向上下左右各轉了一次眼珠。

 奇良沉默片刻，說：“這樣不會很奇怪嗎？”

 在電梯裡面亂轉眼珠，比在電梯裡面話癆還引人注意吧。

 章馳：“……我的意思是眼神示意。”

 奇良：“什麼眼神？”

 章馳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你意會吧。”

 意會的結果是車子差點在開入停車場的時候撞在柱子上，奇良一直在尋找章馳的眼神，沒有看前方,也沒有看倒車鏡。

 章馳只能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有人的時候，再看我眼神示意。”

 這句補充的結果是一看見車子進入停車場找位子,奇良就會開始盯章馳的眼神。

 章馳：“……”

 “你自由發揮吧。不要看我的眼神。”

 奇良大鬆一口氣。

 進入大樓的方式跟上次白鴉操作的相同，奇良幹這種事很熟練,由於沒有萬能卡,他們操作的時長比上次久了很多——當然,即便有，那也不頂用了，上次的事情已經讓電梯做了升級。

 首先，他們需要跟一個員工同時進入電梯。

 同樓層的人可能會互相認識，所以他們要假裝按一個更高樓層的數字，等到那個跟他們同乘電梯的員工下去，他們再接入電梯的控制面板。

 這個問題很好處理。

 奇良將車停在了離電梯較近的車位，兩個人都沒有下車，等著下車的員工往電梯的方向走，再“佯裝”同一時間過來乘坐電梯。

 這一步花費了一點時間，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避開了那種三五個人同時進入電梯的狀況。

 現在他們等到了單獨乘坐電梯的一名員工。

 他穿著藍色衝鋒衣，板寸，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在電梯裡還打著哈欠。

 公司的上班時間似乎不太固定，上次來的時候，那麼晚還有人上班，這次早得離譜，也有人匆匆忙忙趕來公司。

 雞窩頭，眼屎都沒擦乾淨，襪子一隻藍的一隻白的，可見出門的時候有多著急。

 他按了28樓。

 章馳接著按了50樓。

 他打完哈欠，看著數字，抓了抓腦袋：“咦，你們50樓的也開始上早班了嗎？”

 奇良臉色緊繃，他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章馳就在這時候開口：“你的襪子穿錯了。”

 那人定睛往腳下一看，當即滿臉郝然，好像一個正在四處找洞的地鼠，姿態極其慌亂。

 他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一直到抵達28層，都沒有再跟章馳和奇良搭過話。

 等他回到工位，大概率回憶起來的也都只是自己的尷尬——人大部分時候其實更關注自己在外面表現得好不好，而不是這個環境中的其他人表現得好不好。

 電梯繼續上行。

 章馳拆開了電梯面板，奇良從手指抽出接線接入系統。

 “好了。”奇良將接線收了回來。

 現在這部電梯已經解開了權限。

 他們改按到100層。

 來到100層的監控室，b區，上次白鴉已經探過路了，監控室沒有活人，大門有識別裝置，奇良黑了進去，門打開，全是密密麻麻的屏幕，每一層的電梯，包括停車場，奇良繼續接入大樓的系統。

 他閉上眼睛，眼皮滾動。

 章馳看到其中幾個屏幕的畫面開始切換，他們在畫面中被截取，時間被覆蓋，他們消失在了所有的監控裡。

 片刻，奇良睜開眼：“好了。”

 他們乘坐上進入190層的電梯。

 面對這部電梯的面板，奇良皺起了眉頭。

 章馳感覺到哪裡不對，問：“怎麼了？”

 奇良：“這個型號我沒有見過，貿然接入，碰到報警系統就不好了。可能會把我們鎖死在電梯裡面。”

 他從上衣口袋掏出終端：“我到灰網上查一下。”

 章馳：“灰網上能查到這個？”

 奇良點頭，手上的操作沒有停：“灰網也有搜索引擎，這些東西在公開的網絡平臺也能夠搜到，但是那上面廣告太多了，搜索引擎收錢，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廣告網站都放在前幾排，他們的算法是為最高營收定製的，灰網沒有廣告，搜起來快一點。”

 過了幾秒，奇良突然抬起頭來，表情詫異：“你不知道灰網？”

 章馳陷入沉默。

 在她正在思考遮掩過去還是用之前在白鴉終端上看到的信息糊弄過去，以及直接攤牌要用什麼藉口等等延展性的問題時，奇良又開口了——

 “我以為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知道灰網呢。”

 他這句“我們這樣的人”別有意味。

 白鴉知道灰網，但白鴉沒有對她不知道灰網感到震驚，奇良認為她應該知道灰網，因為他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人——她來到垃圾島，他們都是“罪犯”。北區行動的也在灰網通告。

 也許這是一個黑客交流地，或者地下消息的流通所。

 既然是地下，那“地上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章馳放心大膽地道：“有聽說過，灰網是什麼地方？”

 奇良：“一個永遠無法刪除任何信息的地方。”

 章馳蹙了蹙眉。

 奇良一邊翻終端一邊解釋道：“網上的信息都是經過篩選的，比如，做搜索引擎的公司，很可能會故意隱去對他自己股票不利的消息，比如，掌握社交平臺的公司，可能會刪除對他不利的指控信息，網絡很自由，但平臺總要有人監控，平臺不想讓別人看到，降低消息出現的頻率，或者發消息的本人能夠看到，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發的消息……這些都是公司操縱輿論的手段。”

 “灰網不會刪除信息，也不會受到利益驅使刪除信息，很多公司都會找灰網刪除對他不利的信息披露。”

 章馳：“但灰網不刪？”

 奇良點頭：“灰網的宗旨是，人們需要知道他們到底在為什麼投票。”

 “資本的聯合是大趨勢，一家廣告公司跟一家互聯網企業也可能存在利益關係，一個娛樂公司也可能跟一家互聯網企業存在利益關係，地產商、化工企業……新聞有披露真相的責任，但在這個世界，媒體才能最終決定這些東西是否能夠輸送到大眾面前，電視、終端、論壇、社交平臺……這些媒體都被大公司掌控，你又怎麼能夠在這些地方聽到對他們不利的消息呢？”

 “你只能夠聽到他們競爭對手不利的消息。”奇良聳肩笑。

 “他們利用媒體對想要收購的企業進行全方位的圍剿，鋪天蓋地的抹黑，通過免費策略拉攏用戶，擠佔市場，大多數的小企業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被收購，或者消失，他們破壞了行業生態，從一個行業席捲到另一個行業，擠走做精品的對手，商品越來越粗製濫造——這一切發生了太多次，多到所有人都發現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