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垃圾島41(第3頁)
從此之後,他的作風就變得非常嚴謹。
問診的時候總是帶著放大鏡,只要是醫院創收的排頭兵。
在這裡沒有法院,病人們被誤診的話,可能會氣到直接在腦袋上給你開個花。
章馳問他借了放大鏡。
然後來到了停屍間。
查林已經走了,停屍間裡面沒人。
她關上門,按照嵌入牆體的一個個抽手上標記的號碼順序挨個看過去。
號碼是自主打印機打印的,排列順序依次是日期和每天送到的第幾個。
找到今天的日期了。
章馳一個個將屍體抽出來看,最終鎖定了停屍房右下角倒數往上的第二具屍體。
查林送來的那一個。
停屍間的燈非常亮——越是這種地方,醫院會用越亮的燈,即使屍體在這裡屢見不鮮,但湊在一堆的時候,仍然不免覺得有些瘮人。她將放大鏡舉起在屍體手腕大概二十釐米之外的位置,藉著極亮的燈光,一點一點觀察那一個黑色的六角星印記。
三分鐘後,她斷定這是個假的。
塗上去的,墨跡還往外溢了一點點——大概平滑的皮膚總是免不了將溼潤的東西撫平。
但不用放大鏡的話,幾乎沒什麼差別。
仿得很好。
或者說還行。
這種標記沒有人會仔細去偵查——這裡連個警察局都沒有,更別說偵探了,沒人會去調查他的死因,每一個犯罪標記之間微小的差異,然後找出誰是罪惡伊始,誰是模仿犯罪。
只有真正的“兇手”和模仿犯知道他們之間的不同。
剛才她碰屍體的時候,這具屍體沒有傳來任何的感應。
她也沒有從記憶中搜索到任何有關這具屍體的信息。
她已經有錢了,很久沒有到街上“撿漏”了。
章馳把屍體推了回去。
突然之間,她多了一個猜想。
也許六角星這麼出名,並不只是她一開始的“功勞”。
這個島上有很多的紛爭,一幫好事之人被扭送到這裡,這裡沒有司法機關,沒有正義裁決,他們可以肆意的違法犯罪,在這個大牢之中。但有一些東西制約著他們。
來自別人的報復。
混混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他們幾乎都是孤立的個體,但是又非常喜歡成群結隊。今天你打了我,明天我又要叫你打你。反正仇恨總是這樣,在一次又一次的你來我往中升級質變。
有的人想處理掉別人,但是又不想被人知道人是他殺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別人確認另一個兇手。
於是他們停止懷疑。
“六角星”殺人沒有顧慮,沒有年齡,沒有性別,沒有職業的任何篩查標準,他只是在晚上出現。
這是一個完美的甩鍋人選。
六角星為什麼要殺他?
因為六角星是個變態。
他沒有被害人的挑選標準。
他只是單純的喜歡犯罪,遇上他,算別人倒黴。沒有人會去深究,因為兇手昭然若揭。被害者死的方式也多種多樣,有被槍殺的,有被砍死的,有被打得不成人樣的,總而言之,他的手法豐富多彩。
他們甚至不需要模仿。
只要在死人的手腕上畫一個簡單的圖。
罪就輕飄飄蓋到了那個傢伙頭上。
章馳收起放大鏡。
她走出了停屍間,到那個醫生的辦公室,將放大鏡還給他,緊接著回到辦公室,泡了一壺茶,坐在座位上發呆。
這是她少有的放空的時刻。
因為危險來得並不是那麼的迅速和焦急。
只是有一點讓人煩躁。
因為難以想象在不知道的角落,她結下了多少未知的敵人。
這個數字也許還會持續不斷地增長。
章馳撐起額頭。
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她是六角星。
千萬。
***
馬上到了星期天。
醫院上六休一,她放假了。
a區商業發達,到處都是休息娛樂的場所,章馳帶著若拉和路雨去了商場。
兩個習慣耀武揚威的小孩在這一刻變成了縮頭縮腦的鵪鶉,他們戰戰兢兢走在服裝店內,摸著衣服上的價格標籤,哇地喊了一聲貴,被導購員蔑了一眼,這一眼好像子彈一樣,輕而易舉就穿透了他們的自尊心,叫他們安靜地閉上了嘴。
似乎無論在任何地方,導購都能夠輕易地分別出你身上所有穿戴飾物的價格,然後比量子計算機還要迅猛地建立出依照他內心邏輯構建出的人物圖譜。
圖譜條分縷析出你的尊嚴價值幾何,值得不值得他們多浪費一點時間。
a區跟b區的差異就在於此。
在b區,槍聲和爭吵是一種常態,但這種爭執通常一點就燃,燃完了,傷人傷己,很快就會結束。但是在a區,這個禁槍的地段,所有人都必須得披上一張溫和的皮。b區的導購不敢這樣對待顧客,因為他們會擔心顧客衝他們的腦袋上來上一槍。
b區的秩序是自發的,潛規則裡面,在商品交易的場所,顧客和服務生都是人,對於服務生頤指氣使的人,也會擔心服務生對著他的腦袋來上一槍。
a區的秩序——
a區只有一個秩序,那就是錢。
b區的人缺錢,a區的人不缺錢。
——不過其實沒有人不缺錢。
錢是規則世界唯一允許的武器。
路雨:“姐姐,我們走吧,好貴啊。”
導購“嘖”了一聲,皺著眉頭邊往回走邊嘀咕:“窮b。”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因為走得比較慢,所以所有人都聽見了。
路雨漲紅了臉。
章馳抬頭看他。
另一個導購趕緊把他拉走了。
人們身處群體中時,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像群體靠攏,這個商場的客人都很體面,不會剪著路雨這種狗啃的髮型,穿著二手的舊衣裳,摸著價格標籤大咧咧地喊貴。在b區她很正常,但在a區的高檔商場裡面,她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章馳帶著路雨和若拉走了。
他們去了另一個店買衣裳。換了一身行頭,舊的衣服丟掉了,章馳帶著他們去三樓的甜品店吃點心。
章馳點的椰漿西米露,路雨點的草莓醬淋面的小蛋糕,若拉點的巧克力冰淇凌船。
現在是冬天。
章馳看向若拉:“你確定要吃冰的?”
若拉狠狠點了點頭。
“要大份!”他轉頭問,“可以嗎,姐姐?”
甜品很快上齊,冰淇凌船底下鋪著的都是青葡萄色的冰塊,上面是巧克力的冰淇凌球,以及各種顏色的大小不一的冰球。
吃到一半,冰塊化掉一點的時候,若拉說他想去1樓的兒童遊樂區玩。
章馳走到玻璃護欄邊往下看了一眼。
確實有一片圍起來的兒童遊樂沙灘,一群五六歲的小孩在那裡玩得不亦樂乎。若拉只比路雨小一點點,路雨一米五二左右,他也差不多。他其實不太適合去那種地方玩了。
章馳:“去吧。”
垃圾島的成人娛樂很發達,兒童娛樂很匱乏。
大概他們就沒想過讓兒童成為祖國的花朵這種遠大的社會發展目標。
章馳和路雨接著吃甜品。
路雨吃得很慢,她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的舔,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可很快,她的笑容消失了,滿臉都是惶恐。
“啪嗒”一聲,勺子掉在了地上。
章馳抬眼看她。
路雨:“姐姐,你要走了嗎?”
章馳怔了一下。
路雨白了臉,手從餐桌上滑落:“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章馳:“……”
“誰說的?”
路雨:“周宇。”
章馳皺了皺眉:“他說什麼了?”
路雨:“她說你要把我們丟掉。”
章馳:“……他什麼時候說的?”
路雨掰著手指頭:“前幾天。說過一次,我很生氣,若拉打了他一頓,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了。”
章馳:“……”
她突然想到那天去找周宇之前,奇良告訴過她的一件事。
周宇要逃出改造營,是因為他說話不好聽,得罪了很多人。
他怕在星期天被殺掉。
章馳撫額:“他怎麼跟你說的?”
路雨:“他說如果你突然帶我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說明你要把我們都丟掉了,因為你很愧疚,所以要在丟掉我們之前對我們好一點。”
周宇知道她拿了一大筆錢。
路雨欺負他,他故意說給路雨聽的。
章馳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麼,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音量很高的尖叫,一個男人在叫,大概已經達到了他喉嚨聲域的極限,所以最後破了音。
章馳站起身,商場是螺旋結構,所有人都透過玻璃圍欄往尖叫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有的人在網上看,有的人在往下看,聲音很快被鎖定。
在2樓的位置。
一個小孩正竄往二樓華麗的螺旋樓梯,他身後跟著一個穿著導購衣服的青年男子,導購頭上扣著一個大大的冰淇凌船,冰淇凌船隨著他的奔跑搖搖欲墜,最後終於徹底砸地,翻騰兩圈流淌出五顏六色的糖水,裡面還夾雜著各種果仁碎粒。各色冰塊堵在脖子的位子,染透了後面的衣領,有的鑽進了他的後背,有的咕隆往地上掉。
他尖叫著試圖將冰塊從領子裡摳出來,卻只讓冰塊越滑越深,大概滑到了腰際的位置,他躬成了一個反弧的蝦,一邊往前衝一邊向後看,噗通一聲,就這麼栽倒在地。
小孩邊跑邊往樓上看,終於,她目光鎖定在西南角的位置。
“姐姐,我惹事了,快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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