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山取草 作品

第 63 章 垃圾島32(第2頁)

 但他失手了。

 惶恐從腳底板攀爬到了手心。

 他開始顫抖,因為在她發現他的時候,投來了一個很冷的目光,明明很遠,明明毫無殺傷力,可他就是不由地恐懼。

 “開槍!”於度就在這時將他叫醒。他從牆面攀爬到了五樓的陽臺外,雙手扒在陽臺的欄杆之外,兩隻腳分列開吸在牆體上,這個姿勢比完全趴在牆上的視野更加寬闊,他衝他又喊——

 “傻逼!追進去!給我開槍!”

 其實他並沒有完全地懈怠,他只是在重新瞄準。但於度就是這麼著急,宋宏盛不得不聽從他的指令往裡面衝。

 他怕得要死,但她沒有槍了。她也不可能跑出來撿槍——那會直接對上他的槍口。所以於度會這樣著急。鋪面前後貫通,他怕她就這樣逃了。

 理性來講,她對上他不可能贏。人類發明的武器,就是為了殺掉比自己更加龐大的敵人。他們朝獅子開槍、老虎開槍、大象開槍,這些他們徒手根本無法在纏鬥中有勝算的生物,全都死在他們的槍下。

 他們只需要付出幾顆子彈的代價。

 顫抖很快停止。

 宋宏盛朝金屬欄杆逼近,他從巷子的另一角過來,越往裡面靠攏,障礙物的遮擋面積也就越大,現在金屬欄杆橫在了他的腳下,要想追蹤到躲進去的獵物,他最好翻越這個障礙物。

 他抬起腳。

 就在這時。

 一塊有兩個拳頭大的不規則石塊從不遠處飛了出來,有一隻手露了出來,很快,手收了回去。

 石塊飛得迅捷,按照它本身的重量來預估,甩出來的力量非常大,大到衝破空氣阻力,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時間之內,砸到了他的胸口。

 “啊!”

 他不由自主地側過身子,但衝擊力太強,石頭砸地之後,他“咚”的一聲倒地,頭磕在金屬欄杆上,發出清脆的響。

 “啪嗒”。

 另一聲清脆的響,遙遙傳來。

 他的槍掉在了地上,滑動了至少兩米。

 宋宏盛第一個想法是,她竟然還不逃!她竟然敢守在門外!

 “蠢貨!”於度在天上大吼,吼聲快要將嗓子震破,令人不禁覺得如果他手裡有一把槍,比起那個女人,他會先崩掉自己。

 宋宏盛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他撐著欄杆不顧痛楚惶然起身去找被甩出的槍。

 但又一顆石子從前方飛了出來。

 這次能看見的不止是手,還有人。

 082。

 “啊!”

 石頭擊中他的腦門,他又一次對著金屬欄杆磕頭碰腦。“璫璫”兩聲。在倒下的瞬間,他看見有人朝他跑來。是那個女人。

 瘋狂地跑。

 “別讓她拿到槍!”

 於度的怒吼在空中如爆燃彈一樣擴散。

 宋宏盛渾身一震,趕緊爬起來去撿槍。

 有的人會被猛獸拆吃入腹,有的人會將猛獸拆吃入腹,區別在於,他們有沒有武器。

 捕食者和獵物,有時就好像沙漏,掉轉過來。也是一樣。

 地上有三把槍,一把是於度的槍,一把是章馳的槍,最後一把是宋宏盛的槍。前面兩把槍都已經被甩進了巨大的網狀隆起護欄底下壓著,踩著進去能夠夠到,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進去。

 只有最後一把,就明晃晃地待在地面。

 安靜地等人摘取。

 三個人好像三支從不同方位射出的箭簇,奔往同一個目的地。

 於度的始發距離最遠,但他在牆上行走得非常快。宋宏盛的始發距離最近,但他的行動遲緩。章馳跑速中等,距離中等。

 很難說清楚到底贏家是誰。

 如果手|槍也能說話的話,也許它會感嘆一句,這輩子還能有這麼搶手的時候。

 結果來得很快,這場奔馳的遊戲沒有輸家。

 三隻手幾乎同時伸向了地上那一把通體漆黑的手|槍。

 下一場遊戲就在此刻接踵。

 下一場一定會有輸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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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聲和槍聲響起之後,居民樓開始關燈。零星的將屋子照得微黃的幾盞燈在此刻不約而同地熄滅了。

 沒有人想成為黑夜之中的靶子。

 槍響會偶爾出現,那種私人恩怨,但都與他們無關。大家都喜歡當局外人——在不涉及個人利益的時候。沒有人見義勇為,或者撥打官方熱線——當然,這裡根本沒有熱線。

 於是這片區域徹底變成了對壘的舞臺。

 於度靠在牆的後背已經開始濡溼,在大冬天,

 他安靜地在聽耳邊傳過來的一切聲音。

 風聲,蟲豸的叫聲,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鳴笛聲——非常細小,不是很熟悉的人,通常只會將它略過。他太熟悉戰鬥,他不會錯過任何可以幫助分析環境的聲音。

 他唯獨沒有聽見腳步聲。

 也許那個女人沒有想將他殺掉的打算,她只是將他逼進這裡面,阻止他去圍截那一輛suv。她現在很可能在樓的另一頭,下樓,離開。她不會再追過來。

 時間過去了十五分鐘。

 於度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他又覺得煩躁。

 任務目標丟失。

 今晚白來了。

 還死了這麼多人。

 煩躁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地面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於度渾身一震。

 在巨響之前,有一個龐然的影子從鋪面的右側墜下,於度轉過頭。

 生鏽的金屬,長條,豎條,網狀合併在一起,至少有半條街道的長度——至少它完全地攔住了右側的出口。

 這是樓頂防墜的金屬欄。

 陡然間,他想起費爾頓說過的話——“不過她力氣特別大”。

 “特別大。”

 一種前所未有的疑懼上升至他的心口。

 她連根拔起了樓頂上的金屬防護欄,從澆築好的混凝土裡面——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金屬欄杆的尾端,上面還有被暴力斷開的鋒利嶙峋。

 真的是她做到的嗎?

 她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前一個問題在此時不夠重要,所以很快被後一個問題佔據了計算頻道。

 一道白光帶著預警的危險的衝破他的大腦皮層。

 於度瘋狂往左邊的出口衝出。

 但已經晚了。

 另一面龐大的金屬防護欄就在這時從左邊的樓頂往下墜下,重量加速度增加了衝擊力,它們來得又急又猛,“嗙”的一聲巨響之後,煙塵四起,就停在他的腳掌前不足半米的位置。

 兩側的護欄沒有完全將他的路封死,但是他們太過礙眼和有存在感,如果要跨過護欄,那麼耽誤的時間很難講會不會是更致命的危機,如果只在被護欄裹緊的小範圍內移動——根本不可能快速的移動。

 他被限制了速度、視野和移動範圍。

 憤怒佔據了他的身心,前所未有,如狂襲的巨浪,將他整個人傾覆。

 呼吸彷彿是溺水的掙扎。

 他現在必須要做一個選擇,跨過護欄,或者在那一條被護欄截斷出的新的狹路中緩步緩行。

 他無法再待在這裡面。因為通常情況下,堵住敵人的去路,目的只有一個。

 將他們趕盡殺絕。

 他的臉色開始變得冰冷。

 但很快,他又笑了。

 他有第三條路。

 對有的人來說,選擇和行動有時候只需要1秒不到,但在一秒的時間之內,也足以發生很多的事情。

 腳步聲沒有從他的耳邊響起,但槍聲依然響起了。

 槍聲來自頭頂。

 他就站在門口靠外一點的位置,他的手臂被擊中,他生理性地叫了一聲,人開始往金屬欄的方向傾斜,但他完美地控制住了傾斜,他抬起頭。

 天空之上,有人身披幽冷寂白的月光,抓著牆外的金屬管道垂直牆壁滑行而下。

 從天上往地下看,一切事物都會變得渺小,從地上往天上看,一切事物都會變得龐大。由於視角的畸變,他仰起頭時,會感覺那人背後藍黑色的天格外的遠,因為這幅畫重點著墨在中心的人物,她不斷地變大,身後的天也被她蓋得渺小。

 她的臉被那一盞不知死活立在原地的路燈柱照亮。

 瞳孔之中,閃過一點鑠金。

 好像深海之中突然潛伏上來的怪獸,神秘,古怪,危險。

 人們天天在海邊嬉笑遊樂,人們談起海,有說不完的話題,但是海底之下有什麼,一代又一代,沒有人能說得清楚。那些怪獸,是不安分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浮出水面,轟隆一聲,將這安靜的畫面撕碎。

 在被怪獸吃掉之前,你無法摸清怪獸的底細。

 “砰”。

 又是一槍。

 打在了金屬欄杆上,於度躲了過去。

 “操!”

 他掏出槍準備回擊,但從天而下的那一位不速之客不停地朝他打出子彈。

 他無法從集中的火力之中突圍。

 他只能夠逃。

 可她的槍在逼近的距離之下命中率越來越高。

 他被擊中了小腿,右手臂,左肩。

 他差點就要墜落在地,一灘軟泥。

 他手中的槍被打甩了出去。

 章馳已經滑落到了2樓的位置,目標變得更加顯眼,目標在動。

 在動的目標,通常需要一點預判。

 她又打了一槍。

 預判失敗了。

 子彈一點也沒有挨著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