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山取草 作品

第 42 章 垃圾島12(第3頁)

 章馳決定去買一個帽子,明天。

 有錢的時候人總是會有很多的消費衝動。

 然後漸漸發現錢越來越不夠花。

 但幸好,還有查林。

 查林賣的食物當中,罐頭食品是從來沒出過問題的。但是罐頭食品很重,不送貨,需要自己去拉回來,章馳買入了很多罐頭食品。

 查林給她列為了vip客戶。

 他的vip跟商超的vip不一樣。越窮的人越vip。

 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月。

 章馳已經“學習”完了雷領先給她的第一階段課程,雷領先對於她的學習進度非常滿意——由衷的滿意,淚流滿面的滿意。

 星期一,晚上8:00。

 雷領先將她帶到了201室,今天開始教學醫療儀器的使用。

 雷領先一樣一樣演示給章馳。

 這裡沒有儀器的使用說明書,因為很多儀器並不是一手的。雷領先說,章馳需要很認真的記憶。

 就這樣學到了9點。

 雷領先下班時間很隨意,他通常沒有事的話,走得很早。他是一個熱愛賺錢但是不熱愛上班的人。

 雷領先離開了手術室,章馳在201室接著熟悉操作。

 過了不到五分鐘,門外傳來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還有滾輪的聲音。

 這種混響是2樓的常態。

 急診,有病人在擔架車上,護士在推。

 腳步聲很亂,來的很快。

 201的門被叩響了。

 “誰在裡面?”一個熟悉的聲音隔著門在問,聲音很急。

 是柳銳,2樓的護士。

 章馳放下儀器,打開門鎖,拉門。

 柳銳站在大門口最前面的位置,他身後是一輛擔架車,車上躺著一個男人,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紀,身高不算高——擔架車不算長,他的腳還沒有支出擔架車,他的手斷了,右手,下半截的手臂像棉花娃娃一樣沒有力氣的懸在關節上,他右邊額頭上流著血,一個凹進去的洞,眼睛微微閉著,但是沒有閉全,嘴巴在往外吐字——

 “救……救……救我……”

 “求……求……”

 他上半身全是血,胸口,手掌,脖子,血液噴濺的痕跡很亂,很難鑑定出是他流的,還是參雜了別的什麼人的。

 章馳大拉開門,側身讓過,柳銳在前面拉著擔架車,後面還跟了有一個護士,兩人將病人往裡送好,一人去抬他的兩肩,一人去抬他的後腰。

 這裡的護士選任的第一個標準是醫學背景,第二個標準是體型,不能太過瘦弱。尤其是二樓的護士,因為大部分來診治的人體型都不算小,他們要給病人翻身,抬起抱下。

 這個男人不算高,但他很重。

 他的脂肪很多,臉上都是橫肉。

 腰也很粗,一個人抱不過來。

 人不是貨物,不能沒輕沒重。他受著傷。在抬下來的時候,還要防止造成二次傷害。

 柳銳使出了吃奶的勁。

 章馳上前幫忙。

 作為醫院的前搬運工。

 她對於人體搬運很有心得。

 柳銳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然後他的目光漸漸由感激變成了震驚。

 在看見章馳一個人將這個兩百多斤的胖子抬到手術檯上時。

 胖子的一條手斷了,另一條手還很靈活。

 他沒有認為這個看起來很瘦削的女人可以抱得動他,他升到半空的時候格外害怕,他伸出左手樓住了她的脖子。

 他大概非常害怕,扣得很緊。

 章馳感覺到脖子痛了一下。

 她將人放下,迅速把他纏著自己的手臂從肩膀上繞走。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三人抬頭向門口看去。

 薩琳娜進來了。

 她是主刀醫生。一般這個時候進來的都是主刀醫生。

 為了加快章馳的學習速率,雷領先特批章馳在手術時觀摩,無論是誰做手術,她總是安靜地站在一邊。

 薩琳娜跟章馳打了一聲招呼,緊接著開始安排起柳銳和另一個護士的工作。

 柳銳翻箱倒櫃,薩琳娜戴上手套,章馳無聲地把門關上。

 就在這時,薩琳娜皺了一下眉頭:“檢驗報告呢?”

 柳銳回過頭,略有一些侷促。

 薩琳娜:“他沒過檢測儀?”

 柳銳:“過了。”

 薩琳娜:“報告呢?”

 柳銳:“還沒有出來……檢測儀報告要出30分鐘,他等不了了。”

 每個進手術室的病人都要過一道汙染檢測儀,跟章馳在改造營醫院見過的一樣,用於檢測病人是否具有傳染性。

 但是改造營的檢測儀很先進,非常先進——從這些醫生們口中得知,從啟動到檢測完畢只需要5分鐘不到,是市面上最先進的汙染檢測儀,造價高達3000萬原幣一臺,官方從母國買的。只有官方才花得起這個錢。

 但醫院用的檢測儀沒有那麼先進,不算差,但沒有那麼快。

 出報告的時間要長很多。

 急診是爭分奪秒的事情。

 異血汙染是非常小的概率,小到比買彩票中頭等獎更加稀罕。

 有時候,醫生護士動了惻隱之心,會直接將病人帶進手術室進行手術。通常情況下,這都沒有問題,99%都沒有問題。

 但薩琳娜是個上了年紀的醫生。

 上了年紀的醫生,見識過的市面比較多。

 他們總是很容易記住那些非常規事件,然後竭力規避。

 薩琳娜臉色鐵青:“每個規矩背後都是人命。你在帝國醫學院沒學過阿希姆守則嗎?”

 阿希姆應該是某個醫學泰斗,或者開山立派的大人物。

 章馳想。

 柳銳面色一緊:“對不起……”他拿著手術托盤進退兩難,硬著頭皮問,“那……現在要怎麼辦?”

 薩琳娜:“等。”

 安靜。

 只有床上躺著的那位還在支吾。他大概沒想到醫院是個這樣“草菅人命”的地方,氣得鼻孔翕張,唯一完好的左手抬起來指了指薩琳娜的鼻子。

 他大概想罵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罵。

 他放下手,喊:“救……救……我……”

 薩琳娜沒有說話。

 大概經常跟死神賽跑的人,面對生死時總是這樣的處變不驚。

 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滑到了鬢角,流入了他亂糟糟的頭髮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漫長,很短。

 對他來說應該很漫長。

 躺在手術檯上的男人又將目光投向了柳銳。

 柳銳躲開了他的目光。

 主刀醫生是手術室內唯一的話事人。

 這是把控手術安全和有序性的必要。

 他又將目光投向了章馳。

 章馳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間。

 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男人也跟著去看時間。

 他開始只看時間。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吼,門是關著的,吼聲非常大,以至於在手術室內也聽得一清二楚——

 “92號病人,中等汙染,誰收治的92號?!”

 “92號在哪?!”

 “誰他媽收治的92號?!”

 “紅燈了!檢測儀紅燈了!”

 聲音越來越近,他不斷地重複同樣的話,緊接著是“梆”“梆”的敲門聲。

 他一間一間在砸門。

 “梆”“梆”“梆”。

 他砸到了201室的門。

 聲音很響,像在地震。

 手術室內所有人都在看向了那臺空著的擔架車上掛著的一張登記卡,白色的底卡,紅色的字。

 92號。

 章馳忽然覺得脖子有一點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