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改造營9(第2頁)
881脫口問:“為什麼啊?”
012似笑非笑:“因為星期天是自由活動日。”
自由活動日,殺人不僅不犯法,還有獎勵。
*
到中午的時候,雨勢漸漸小了。陽光從厚重的烏雲之中探出了頭,燦爛的金輝小心翼翼灑在農田、花圃、溼漉漉的屋頂上。風吹過大地,嫩草搖擺著從泥土裡站出來,空氣充滿了泥土和樹木的芬芳。
淅淅瀝瀝的雨水還在往泥坑裡鑽。
“啪嗒”“啪嗒”“啪嗒”——
鞋子踩在泥裡,抬起又落下。野外作業的所有犯人開始往食堂走去。
進入食堂前,所有犯人必須在公共淋浴間將鞋子沖刷乾淨——據說,監獄長是個有潔癖的人。監獄長很少去犯人的房間,或者生產產所,通常情況下,他只會出現在辦公樓和食堂。
這兩處場所必須24小時保持整潔。
淋浴間甚至有人洗起了澡。
食堂的肥皂和沐浴露比宿舍樓公共淋浴間的貨好了不止太多。這裡的一切都是苷苔調。檀香木、香根草、佛手柑……混合在一起。剋制、淡雅、冷冽。據說是因為監獄長喜歡。
淋浴間分為公用和單間兩種,是兩個不同的入口,單間門口排著隊,公共淋浴間沒有排隊,一個個洗完澡的犯人從淋浴間擦著頭髮出來。帶出來的空氣味道淺淡得別無二致。
有點像寵物。穿著主人買的衣裳,充滿主人喜歡的沐浴露味道,關在主人的房間裡面。
唯一的不同是,這些寵物一點也不可愛。
還有點噁心。
章馳將目光從一個扣著屁股出來的犯人身上收回。
時間到了12點30,單人淋浴間的人越來越少。
下一個就是她。
跟公共浴室不同,單人淋浴間入口的大門是關著的,裡面分割著不同的單間,但規矩是不能在單間外面等著——沒有人想要在這種時候遭到埋伏,這是一個所有人默認的條例,大家習慣在這裡保持距離。每當大門打開,裡頭出來一個人,外面就進去一個人。
裡頭傳來腳步聲,門鎖轉動——
大門拉開,章馳怔了一瞬。
是503的肌肉男。穿著平角褲,頭快頂到了門框,上半身完全光裸,極為發達的肱二頭肌和斜方肌,章馳只到他胸口的高度,平視過去,是快要爆出來的胸肌和腹肌。
不是雙開門冰箱,是雙開大鐵門。
他左手手腕掛著衣服,手背上一個顯眼的紅章。右手小臂靠上的位置還有一個紋身——
一個天平。
肌肉男跟章馳目光對了一秒,擦肩而過,沒有任何交流。章馳沒有洗澡,她只將鞋子沖洗乾淨,頭髮洗了——非常多的泥沙和雨水,黏在一起。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多了。
肌肉男還沒有走。就站在門口。
這次隔遠了看,可以清楚地發現他跟其他人——其他正常犯人的差距。他的上半身肌肉太過發達,頭就襯著極小,骨架很長,下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橫向拉長到跟上肢肌肉成比例的狀態,跟其他人比,他太壯了,壯到可以給人一種類人的恐怖感。章馳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個詞——
袋鼠。
無肌肉生長限制的上肢。
一個像袋鼠一樣的人。
“082。”
章馳往外走了兩步,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編碼。
轉過頭,肌肉男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將她看著。
“有事?”章馳手藏在身後,拳頭正在蓄力——經過這麼多天的實踐,她幾乎能準確掌握髮力的訣竅了。
肌肉男挑了挑眉:“別這麼緊張,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章馳說,“你好像忘記自己先前說過的話了。”
“這麼小氣?記仇?”
章馳有點不耐煩。
肌肉男放下交叉在胸前的手:“聽說過大法官嗎?”
章馳眯了眯眼。
肌肉男笑了笑:“看來是聽過。”
“想加入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星期五。
大雨,溼度78%,實時溫度22°c,氣壓1093hpa,空氣質量:中,紫外線強度:中。
食堂大屏幕上來回滾動天氣預報。
下雨和大風非常影響農田和礦洞的作業,積雨、坍塌、滑坡,危險如影隨形。這裡沒有請假的選項,無論任何天氣,準時上班,準時下班。
實時天氣顯示完畢之後,是當天每個整點預測。12點之後,預計雨勢會逐漸減小。
編織工坊門口排起了長隊。
非常長的隊。
一眼望不到頭。
每個工作地點都有打卡人數上限,一旦達到上限,打卡機停止工作。
沒進去的人只能選擇其他工作地點。
但是每個工作地點的最晚上班時間都是8點。
如果在8點之前沒有抵達下一個上班地點,會缺少一個小時的工分——無論遲到1分鐘還是59分鐘,都算是一個小時。
很多人連早飯都沒有吃。
現在才7點鐘,非常多的犯人已經陸陸續續進入編織工坊了。
排在隊伍後面的人不知道之前已經進入了多少犯人,即使知道打卡人數上限,也無法準確估算自己是否在安全範圍。
氣氛開始焦灼。
很多人煩躁不安,隊伍裡傳來了吵嚷聲。
有人打作了一團。
好像是因為插隊。
馬上就要到章馳了。
還有10個人。
9個……
8個……
7個……
有五個人在這個時候從食堂的方向走過來,沒有繞去隊伍後面,直直地,沒有偏離地走向了隊伍最前方。
插隊。
排在第一個的人沒有說什麼,但排在第三個的人開始上前理論——只要插在最前面,每個人的位次都要延後五名。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打卡機會停止工作。沒有人想要去礦洞和農田——尤其是礦洞,異血人只能選擇礦洞,那裡比農田危險太多。
他們打了起,單方面的毆打。
耳邊傳來議論的聲音。
“是大法官的人……”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白痴,竟然敢惹他們。”
“……是個新人……”
“他完蛋了,星期天,等著看他的屍體吧。”
然後是幸災樂禍的笑聲。
排在第三個的人被拖出了隊伍,他是個綠章——沒有被打死,但鼻青臉腫。現在他連第三的位置都保不住了——章馳轉過頭看他,發現有一點面熟。好像上次在礦洞工作的時候見過。但具體是什麼編號,她記不清楚了。
五個人插進隊伍,依次打卡,兩分鐘過去,終於輪到一開始排在第一位的人,他伸出手環往嵌在大門右側的打卡機上面一劃——
滴。通過了。
掃描標牌——通過。
接著輪到他後面一個。
滴。通過了。
掃描標牌——通過。
到第三個——
他伸出手環,幾乎排在前面的所有人,都盯著他的動作,這一次,無論他怎麼劃,打卡機都沒有響聲了。他的臉在瞬間失去血色。跟打卡機相連的廣播器在這時候傳出聲音——
“請注意:人數已達上限。”
“請注意:人數已達上限。”
“請注意:人數已達上限。”
播報三次之後,打卡機上面亮著的綠燈熄滅了。
隊伍有一秒的沉寂。緊接著轟然四散。
章馳站在中間,周圍是逆流而去的人群,她看著打卡機,默默數了幾個數——
靠。
她本來可以進去的。
*
礦洞外面雜草叢生,雨水裹挾著碎石往外緩緩流動,入口的大鐵門被風吹得哐哐作響,山頂的土塊簌簌往下,砸進凹坑溶成渾濁,礦洞內蜿蜒曲折,深不見底。
陰雨天,鉛灰色的天空沉甸甸如同一張厚被,勒住人的脖子,越是行動,越是喘不過氣來。
在礦洞深處作業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裡面沒有路標,也沒有準確的參照物,最深的洞裡,據說,還有地下河和一些危險的水生生物——課上曾經反覆強調。每個犯人都儘量往人多的、離出口稍微近一點的岔道聚攏——這樣沒有了偷懶的機會,但相對來說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