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改造營6(第2頁)
獄警派了醫生來拉人。
獄警說礦洞的粉塵吸入肺裡會導致缺氧。每天在礦上最好不要待超過3個小時。
等獄警走了,有犯人說:“這不是缺氧,是中毒。”
“什麼毒?”有人問。
一開始說話的人將頭抬起來,礦燈下,他的眼珠格外的渾濁。
“劇毒。”他這麼說,“會短壽。”
所有新人開始往他身邊圍去。
章馳問:“怎麼說?”
他瞥了章馳一眼:“藍鳴沙的原礦會導致端粒變短。沒有人能夠在礦上工作超過五年。”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章馳說:“你怎麼知道?你在這裡待了五年?”
他咯吱吱地笑:“我以前就是三金市藍沙鎮的礦老闆。沒有人比我更熟悉藍鳴沙礦。”
有人問:“藍沙鎮,就是那個礦鎮?”
又有人問:“你是礦老闆?那你怎麼混到這來的。”
“因為偷工減料。”他攤了攤手,“採購了劣質的防護服,死了很多礦工,找我打官司,我就被抓了。”
眾人:“……”
“礦老闆”聳了聳肩:“沒想到還有比我更黑的。連防護服都不發。”
“到底還是新人,”“礦老闆”環顧了周圍一圈的犯人,渾濁的眼睛裡有一絲嘲諷,“除了補積分,沒有人願意來礦洞工作。”
392——學習委員問:“什麼是補積分?”
“什麼是補積分?”“礦老闆”咧了咧嘴,“8點上班打卡,12點吃飯,1點上工,下午五點食堂開門,滿打滿算,一天只能工作8個小時。這是規定。”
一天只能工作八個小時,每天可獲取的工作積分上限是5分,除了挖礦之外的所有工作,做滿工時也只有4分。
“礦老闆”看了看低頭沉思的新人,嗤了一聲。
“想明白沒?要拿到5分,必須到礦洞作業。”
到礦洞作業會有生命危險,但積分落後,一樣會有生命危險。
“天天為了一點破分,心臟都要停了。”“礦老闆”啐了口痰,“還有五分鐘,我今天的工就做滿了,你們就在這慢慢玩吧。”
“礦老闆”推著獨輪推車走了。
新人都被他嚇半死,反正已經挖了三小時,只要做滿工時,積分早就溢出了,於是都蜂擁著要出去。
還有一些不信邪的留在了礦裡。
章馳是其中之一。
倒不是她不信邪,主要是她對自己現在這具身體非常好奇——她迫切的希望知道點這具身體的使用說明。在洞裡做到昏厥,等醫生拉過去做給她個檢查,也許還能套出點什麼。
人走得七七八八,章馳一邊挖礦一邊想事——
改造了機械義肢的不能到礦上工作,每天不就至少比別人少1分工作分?
也就是說,在正常的積分體系下,他們有天然的劣勢。
但同時,他們是最有可能殺人的人——他們需要彌補劣勢。
突然之間,後腦勺傳來強烈的鈍痛。
章馳腦袋嗡嗡的,轉過頭,只見“礦老闆”手裡拿著一塊巨大的藍鳴沙原石,一下一下往她頭上拍。
章馳疼得發矇,被砸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一腳把“礦老闆”踹飛了出去。
這是礦洞往裡很深的一條岔道,裡頭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礦老闆”從地上爬起來,打了雞血一樣,撿起來剛才被飛踹時從手中蹦出來的石頭,跟甩飛餅一樣往章馳頭上一擲。
章馳側身躲過,突然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屈膝,另一隻手掌在了洞壁上,低下頭,只見是一條腿——
一條非常非常長的腿。
“礦老闆”身高不過一米七幾,腿伸到她面前,不止兩米。
腿上面長滿了黑色的絨毛,細細長長,中間分節,獄服褲子撐開之後連膝蓋位置都遮不住。
章馳心中大呼我艹。
作者有話要說
天已經黑了,章馳洗漱完畢,坐靠在床上。
她目光落在桌前“積分講義”那本書的封皮上,好久好久,腦子裡蹦出幾個字——
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她早就該想到,關押兩國所有重刑犯,十個這樣大小的監獄都不夠。
從改造營出去,所有的犯人就要自力更生,政府不用發放任何的補助——獄警說主要產業是手工編織,從另一個角度看,垃圾島上不止手工編織一個產業。
沒有監獄,就沒有建設投入,沒有管理成本。
這幫人被放逐在了這裡,改造營是他們的義務教育。
積分控制了這裡所有的一切,只要操控積分系統,就可以將所有犯人玩弄鼓掌之中。
通過調整變量,可以迅速調整內部生產結構,資源不夠的情況下,只要加大犯罪積分的砝碼,就可以清理掉改造營的多餘人口。
手冊上說,改造營裡只有三分之一的犯人出獄。但是,如果工作積分頂格,綠章犯人半年出獄,藍章一年出獄,紅章犯人三年出獄,為什麼會有三分之二的人無法出獄?
他們會永遠的待在改造營嗎?還是說,就這樣消失了?
殺人是獲取積分的最快的方式。他們是被人殺死的嗎?
這樣猜測似乎很合理,但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是——
即使是犯罪分子,也不是人人都是反社會人格。
做任何事,好處一定要大於風險。
在只需要工作半年就能出獄的情況下,會有人冒著風險去殺人嗎?這裡的所有人都不是善茬,如果一擊不中,誰知道死的人會不會變成他自己?
章馳捏了捏眉心。
有哪裡不對。
總覺得,還缺了什麼必要條件。
是什麼呢?
***
第二天上自習,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十分古怪——很顯然,提前看過講義的人不少,周柯還是湊到了章馳身邊。
“喂,你現在可值錢了。”周柯說。
顯而易見。
今天早上吃飯,她感覺身上都快被盯出了洞來。
周柯問:“話說,你真的是倒賣血清進來的嗎?”
章馳說:“怎麼?”
自習室的桌子比教室裡的大,面對面能坐兩個人,擠一擠能坐四個人,周柯和章馳坐在角落的桌子,在旁邊不遠,隔了一條過道,還坐了幾個犯人,聚在一團,非要擠在一張桌子前。
經過這幾天的熟悉,犯人們沒有之前拘謹了。他們中的許多都有室友,結伴出行。
周柯坐在章馳對面,自習室很安靜,周柯壓低了聲音,頭快埋到了桌子前。
“我室友跟我說,倒賣血清,除非數額特別巨大,不然不可能頂格刑期。”
“像這樣大的數額,新聞不可能沒有動靜。”
“而且,你自己幹,能賣這麼多嗎?”
章馳說:“誰說我是自己乾的?”
周柯愣了愣:“你不是說你跟我一樣……”
章馳說:“我幫別人乾的。他跑了,我頂鍋。”
周柯用同情地目光看著章馳,過了一陣,忽然舒了一口氣。
“我就說,看你不像這樣的人,原來是給別人頂包。”
兩個人靜靜看書,過了一會,獄警進來了,抽背昨天上課的內容,沒有背出來的犯人統統扣了0.5分。
自習上完,下午還是文化課,主要是講自由活動日。
獄警在講臺上喋喋不休。
“每週星期天是自由活動時間,在此期間,不需要按照正常上班時間打卡,每個人勞動時常必須大於3小時,也就是最低勞動積分要大於1.5分,沒有滿足活動時間的倒扣2分。”
“星期天晚上9點進行積分清算,末位淘汰,積分最低的犯人——”
獄警對著大屏幕一揮手,馬上跳到了下一張畫面。一處花圃——非常像礦洞附近的那一處。
圖片上的花圃跟實地看到的有一點出入,上頭有一個大坑,坑裡是一具鼻青臉腫的新鮮的屍體,四肢都被折斷了,靜靜地躺在坑裡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