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風寧與文和(五)

文和猛地睜開雙眼,從入定中回過神來,輕輕拭去額頭上的細汗。

他竟然做夢了,還夢到了當初在無相寺轉生輪中坑害魔尊的情形。

一定是最近對魔族的動靜太大,壓力太大。

突然一枚傳音符亮了起來,文和食指輕點,一道聲音從中傳了出來:“尊主,屬下有要事稟告。”

“說。”

昔年江雲隕落,邪修一脈頓失主心,內憂外患,亂象叢生。正道修士乘勢而起,大肆圍剿,邪修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境況之悽慘,好似陰溝中的老鼠。

危難之際,文和挺身而出,以雷霆手段整合殘部,撥亂反正,更引領眾邪修洗心革面,棄惡從善,方得喘息之機,重獲生機。

眾邪修感其恩德,遂奉其為尊,甘願追隨。

現在文和,勉強可以跟風寧平起平坐了。

“之前我們踩著魔族洗白的事,讓魔尊十分生氣,他……他也開始模仿我們拉踩了。”

他們如何洗白的呢?

他們先找一件魔族乾的惡事,然後誇大,大肆宣揚並將髒水潑到邪修身上,待修真界眾人深惡痛絕的時候,想要替天行道的時候,他們邪修再拿出證據說明真相:這事是魔修乾的,不是我們做的,我們甚至還做了好事。

此種套路,他們上演了無數次,拉踩的對象不僅僅有魔族還有妖族,自然魔族最多。

慢慢地就修正了修真界對他們邪修的固有印象:邪修好像變好了,只有魔族一如既往的邪惡。

現在修真界但凡出現一件十惡不赦的惡事,修士們第一反應:這事是不是魔族乾的?

不是魔族,那是妖族?

最後,才懷疑邪修。

這等招數,自然是文和想出來的,魔尊想要學他,他自然也有手段制約。

“哼,模仿?學我者生,像我者死。”文和慵懶地倚坐在王座之上,雙腿交疊,右手隨意地支著下頜,眸中閃過一絲冷冽的譏誚,“太遲了,事已成定局,他不管做什麼,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魔尊應該感到榮幸才是,畢竟,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成為我的棋子。”

果然啊,幕後才應該是他文和的主戰場。

無需親自揮劍,亦不必沾染血腥,只需暗中操縱,便能攪動風雲,左右局勢。

以智謀為刃,以人心為棋,於無聲處掌控全局——這才是他文和真正擅長的。

聽完文和霸氣發言,邪修連忙誇獎:“尊主英明,尊主英明。”

文和皺眉,眼裡有絲嫌棄:蠢東西,連夸人都不會,要換做他,定是能誇出花來。

不對,他現在已經不需要特意討好誰了!

“對了,魔尊他是怎麼學我的?”文和漫不經心地問。

“哦,魔尊就是借您的名頭,在外欺負肖尊者的朋友,還散佈侮辱肖尊者的流言,其他沒什麼。”

文和打了一個哆嗦,支著下頜的手掉了,雙腿也不交疊了,趕忙確認道:“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彙報的邪修小心翼翼道:“魔尊借您的名頭,在外欺負肖尊者的朋友,還散佈侮辱肖尊者的流言……這有什麼不妥嗎?”

還有什麼不妥?

不妥大發了!

魔尊他怎麼敢的啊?

他文和都不敢對姓肖的有一絲一毫的算計,魔尊那個傻逼,竟然想通過算計她來搞他,就不怕最後引火燒身嗎?

怎麼他以前就沒發現風寧那傢伙這麼瘋,這麼缺德呢?

文和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以肖瀟如今在修真界的聲名地位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修真界的修士對她的崇拜簡直達到了一種瘋狂的程度。

所有人都以成為她的朋友為榮,不許有任何人說她壞話。

誰說她壞話,誰就是眾人的仇敵。

風寧此舉一出,他文和此前扭轉邪脩名聲的努力定然付諸東流,甚至會被一些腦殘追殺。

不行,他得先想辦法跟姓肖的解釋一下,可不能讓她當真了!

魔族魔尊寢宮。

風寧慵懶地倚在由兇獸皮毛鋪就的軟榻上,長髮如瀑般披散開來,散落在暗紋織錦的長袍間。衣襟半敞,露出精緻的鎖骨,血色魔紋在蒼白的肌膚上蜿蜒流轉,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整個人透著一股肆意風流的氣息。

“七情道?以情入道,這麼說來,文和冒犯本座這麼多次,本座都沒殺他,都是他用七情道影響了本座?”風寧自言自語後,像是找到了什麼玩具似的,放聲大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以前怎麼沒發現文和竟然這麼有趣?”

聽到風寧這話的其他魔修低下頭,不敢說話,生怕引起了魔尊的興趣。

魔尊一起興趣就愛犯賤,且戰績可查。

像劍宗的一劍、無相寺的高僧、天星宗的明日居士等都被魔尊戲耍過。

所以……這次是輪到文和了?

以前魔尊看文和就像一條有用的狗,說在意,也不是那麼在意,並沒有將其當做對手。

這次不一樣了,魔尊打算將其當做樂子了。

也不知這兩人真的較量起來,誰更勝一籌?

畢竟,文和毒是真的毒,魔尊賤起來也是真的賤哪。

風寧食指輕敲手背,做思索狀:“文和的底牌有三,不太容易搞掉的樣子,該怎麼玩才好呢,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而推動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正躺在道侶懷裡,端坐於碧火龜背之上,於海面之上沉穩地吹拂著海風,好不愜意。

而操縱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此刻正靜臥於道侶懷中,端坐於碧火龜背之上,於海面之上沉穩地吹拂著海風,好不閒適。

突然,肖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且笑聲越來越大:“艾瑪,我要被那兩人給笑死了,真的太歡樂了。”

元軒伸手輕拍肖瀟後背,防止對方笑岔氣,聲音有些無奈:“讓他們互相爭鬥,就這麼好笑?”

肖瀟緩過來後,朝自家道侶解釋道:“我們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飛昇,若不讓魔尊找些樂子,待我們飛昇離去,他很可能會挑起正魔之戰,蒼生或將受其殃及。我現將其注意力轉移到文和身上,引他們爭鬥,一來避免了他們結盟,二則或能消弭其動武之念,保世間太平。”

元軒看向肖瀟的目光又柔了幾分。

因救世之功,笑笑受萬人敬仰;卻又因這敬仰,她更願在飛昇之前為修真界再盡一份心力。

她總是這般,將蒼生置於己身之上,以慈悲之心待萬物,以赤誠之意報天下。

笑笑真的很好很好,而這樣好的人,是他的道侶,是他的妻。

元軒:“若你實在放心不下,我們也可以在離開之前解決掉不安定因素。”

對於現在的他們而言,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是他們的敵手。

肖瀟想了想,舉了個例子給元軒聽:“你知道嗎?在一個草原生態系統中,狼是羊的天敵,控制著羊的數量。當人類出於保護羊群的目的,將狼全部消滅後,羊群因失去天敵而迅速繁殖,導致草原植被被過度啃食,土壤退化,最終整個生態系統崩潰。”

修真界就像是草原生態系統,魔族就像狼,而風寧就是狼群的頭領。

可倒下一隻頭狼,總會有下一個頭狼繼任,又不能將狼群都殺掉。

這是不現實的,也有傷天和。

只要風寧不跟文和狼狽為奸,修真界應無大礙。

元軒理了理肖瀟被海風吹亂的頭髮,柔聲道:“都聽你的。”

“也不知道李尋道前輩的戀愛攻略做好了沒有,都過去這麼久了。”

“若是沒有完成,也無大礙,我們再多等一段時日也無妨。”

“我們現在就去,若他還沒有完成,就把他關小黑屋,看著他寫,哼哼。”

“好。”

兩人的聲音,伴著海風,傳出去極遠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