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白髮人送黑髮人
“媽,我求你了——”
棒梗的聲音裡帶著三分哀求,三分任性,還有九十四分的考試成績。
秦淮茹手裡則只有一條雞毛撣子,還是倒拿的。
不用說,四九城的小孩子對這玩意兒都有心理陰影。
當你發現母親這麼拿著它的時候,只管跑就是了,像脫韁的野狗那樣。
“您不能這樣對我啊——”
棒梗心裡沒有一點悲傷,純用嗓子乾嚎,求饒的話語裡缺了太多的感情。
反倒是振振有詞:“我的學習成績您是知道的呀!”
“您說您怎麼就心血來潮對我有了期待呢!”
“啊,合著我就該放棄你?”
秦淮茹掄著雞毛撣子要抽他,但雙手都被兒子把著,身子一躲沒抽到。
“自甘墮落,不學無術,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呀你——”
“哎呀呀——”
跟著出來的賈張氏想勸不敢勸,想回去又捨不得大孫子捱打。
自從秦淮茹當了幹部以後,她的家庭地位明顯下滑。
甚至在棒梗養雞掙錢以後,下滑的更是厲害了。
所以她是不敢搶秦淮茹手裡的雞毛撣子的,更不敢去拉棒梗。
只能是站在一邊用“哎呀呀”、“你瞅瞅”、“可別介”等話語以壯聲勢。
要不是母親盯著,棒梗真想對他奶奶說一句,您要是不在這,我媽早就不打我了。
就因為您這一句句的,她心裡有氣都撒我身上了——
棒梗這麼想,當然不敢這個時候挑明瞭說,否則沒了面子的母親打他更厲害。
奶奶感覺母親當了幹部以後更嚴厲了,他的感受更深刻。
因為以前他惹禍還有奶奶拉著,現在他連跑都不敢,那樣捱揍更嚴重。
所以李學武一進院,便見大臉貓撅著腚,跟他媽像是搭手扭秧歌似的往後退。
眼看著就到垂花門了,這是從中院蹭到這來的?
“這是幹啥呢?”
於麗從外院路過,要回東院,這會兒站在垂花門外笑著招呼道:“娘倆練摔跤啊?”
“哎呦!救星來了——”
棒梗撒開母親的手,跳著躲到了武叔的身後,嘴裡叭叭地說道:“武叔,江湖救急!”
“好麼,我還沒見過怕雞毛撣子的江湖好漢呢——”
李學武好笑地把身後的大臉貓拎了出來,見秦淮茹還要動手,便點點頭說道:“得了啊,多大的小子了,還打!”
“不打他能長心嗎?”
秦淮茹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兒子訓斥道:“辛辛苦苦供他上學,就考了九十四分回來!”
“哎!秦姐你驕傲了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故作好笑地說道:“我上學那會兒都沒說考九十四分!”
他低下頭看著棒梗問道:“行啊小子,偷著學習來著是吧,這是哪門課的成績啊?”
“額——武叔——”
棒梗尷尬地看了看母親氣紅的臉,想要往他身後躲。
但被武叔彈了一個腦瓜崩以後,見母親沒說話,只瞪著他,便也知道不會捱打了。
所以這會兒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是哪門課……是……是總分……”
“啥玩意?總分九十四?”
李學武聽見這分數也是愣了一下,打量著低頭站在身邊的大臉貓問道:“是有幾門課沒參加考試嗎?”
“武叔——”
大臉貓無語地抬起頭,看著他抱怨道:“我是請您救命的,不是來給我挖墳的……”
“那我真救不了你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推了大臉貓出去,對秦淮茹說道:“雞毛撣子打還是不解勁,把他綁柱腳上用皮帶抽,打不壞還特疼……”
“啊——”
棒梗嚇得面色慘白,滿眼哀求地看著母親,這會兒也知道害怕了。
沒有指望了,這院裡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武叔了。
現在就連武叔也被自己的考試成績震驚到了,他還能指望誰。
要不就跟這兒跪下吧,江湖兒女,跪下就不能再打了。
“用你出主意啊——”
於麗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推了李學武一把,把大臉貓拉了起來。
“瞅瞅給你媽氣的,要不是盼著你出人頭地,能這麼管你嘛?”
“我也想考好,可是……”
棒梗想要解釋一句,偷偷瞧了瞧母親寒著的臉,又把嘴裡的話憋回去了。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現在正是皮的時候,昨天挨的打今天就不記得了,越打越皮的那種。
半大小子哪能沒有逆反心理啊,只不過這年月家長基本不管孩子,散養的也沒那麼大反應。
“就這成績,下學期就上初一了,怎麼讀啊?”
秦淮茹氣急了,點著棒梗數落道:“你就算考不上高中,總得考得進工廠吧?”
“行了,秦姐,大晚上的。”
於麗跟秦淮茹有著同粥共雞的特殊關係,這遇見了哪裡能讓他們娘倆在這僵持著。
她主動摟著棒梗往外走,對秦淮茹說道:“正找你有事呢,走,去我那屋坐會兒。”
秦淮茹站在那看著委屈巴巴的棒梗,也知道大晚上的在院裡吵吵惹人笑話。
要不是實在心急,氣得急了,她哪裡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孩子。
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都是半大小子了,也到了要面子的年齡了。
可她本來就忙,家裡婆婆又是沒見識的,真要任由這孩子混下去,連初中都念不下來,到時候怎麼對得起賈東旭啊。
就是這孩子長大了,吃苦受罪的,也要埋怨她這當媽的當初不管孩子。
是,棒梗趕上好時候了,紅星廠辦學校,從小學到大專,只要考得過就能上。
但問題是,總得有個過得去的成績啊,四門課考了九十四分,說出去丟死人了。
“去吧,娘倆好好嘮嘮——”
李學武點點頭,見於麗都帶著棒梗過了垂花門了,秦淮茹還站在那生氣。
主動給了她個臺階道:“多大不了的事啊,管孩子哪能一天就奏效的。”
“多點耐心,這個時候的半大小子,正是自尊心過盛的時候。”
“去吧,淮茹,我回家瞅瞅那倆孩子去。”
賈張氏直到這個時候才敢開口勸,推了推秦淮茹,這才嘆了一口氣往家裡走。
秦淮茹長出了一口氣,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你的事忙完了?週一走?”
“甭管我了,忙你的吧。”
李學武笑著指了指她手裡的雞毛撣子,道:“別用這玩意兒了,真再打壞了。”
“氣死個人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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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有急事找你。”
李學武是在俱樂部同婁鈺一起吃的晚飯。
於麗也在,兩人是吃了晚飯一起回來的。
路過前院跟家裡打了聲招呼,見顧寧帶著孩子跟屋裡玩的好,便回到後院看起了書。
三弟李學才匆匆從窗戶底下過去,進屋以後就來了這麼一句。
他指了指牆邊的椅子,道:“坐下說。”
李學才倒是很瞭解二哥的脾氣和習慣,這會兒心裡著急,但還是乖乖地坐了下來。
自從二哥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好多。
不是以前的蠻橫霸道,變得成熟穩重,勤奮好學了。
尤其是當了幹部以後,行事愈加的沉穩大氣,講究一個遇事不急,泰然自若。
李學武端起茶壺給弟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示意道:“小雪剛泡好端過來的。”
“二哥——”
李學才剛想說話,見二哥示意自己喝茶,這才強忍著內心的慌張,喝了一口熱茶。
“你還年輕,我倒是不催著你做養氣的功夫,但畢竟是學中醫的。”
李學武語氣很是平和地說道:“你現在還在學習階段,要是以後參加工作了怎麼辦?”
“還是這樣毛手毛腳的?”
他打量了弟弟一眼,道:“醫院裡形形色色啥樣人都有,容易引起糾紛且不論,你這樣毛躁領導也不信任你啊。”
“我知道了,二哥——”
李學才一口熱茶下肚,又被二哥叮囑了幾句,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焦躁去了幾分。
他誠懇地應了一聲,頓了頓,這才解釋道:“我是今天下午到家的,是爸讓我回來的。”
“嗯——”
李學武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晚上下班,李學武回家接了娘幾個往俱樂部這邊繞了一圈,把他放下後由韓建昆把她們送過來的。
李學才回家,他是不知道的,剛剛跟家裡窗戶外面說了一聲,家裡人也沒提及。
前兩個月京城不安寧,李學才回來差點著了道,他便讓弟弟回山上躲清靜去,沒事少下來。
不過卻也沒限制弟弟下山的意思,年輕人心思好動擋不住。
李學才還是懂事聽話的,最近一個多月一直在山上。
“爸收到消息,說……”
李學才臉色有些難看地解釋道:“說是趙俠死了,讓我回來幫幫忙。”
“誰?趙俠?”
李學武眉頭一皺,確定道:“是你們那個同學?”
“是,是他,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
李學才剛剛定下的心神又有些亂了起來,尤其是講述同學的非正常去世。
“他不是在醫院嗎?”
李學武皺眉問道:“你上次跟我說,他的一條胳膊一條腿折了,從醫院跳的樓?”
“不是,是在家——”
李學才聲音顫抖地解釋道:“我今天下午去他家裡幫忙,也是聽了一耳朵。”
“好像是他參與了啥不好的事,就這兩天,有單位來查他了。”
“不能吧?”
李學武當然知道這兩天都發生了啥事,只是懷疑地問道:“他都這樣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形容了胳膊和腿,問道:“這還咋參與啊?身殘志堅?”
“聽說是拄著拐去的——”
李學才解釋起來也是一臉的荒謬表情,苦笑著說道:“他媽媽都快要哭死了。”
“這可真是——”
李學武知道城裡鬧得有多狠,就是沒想到連趙俠這樣身段的都參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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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特麼也算是黑色幽默了吧?
晚上去俱樂部,趙老四和左傑送他們出來的時候還說呢,這一次好多人都受傷了。
老兵們鬧,頑主們趁機搗亂,很是熱鬧。
他所熟知的那個新街口張建國就受傷了,還挺嚴重。
經常來俱樂部門口等周小白的鐘悅民也受傷了,說是為了救張海陽,讓人攮了一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