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白髮人送黑髮人(第3頁)
都這個時候了,其實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用不著李學才幫什麼忙。
但李學武這樣說,就是沒把趙家當普通關係,算是通家之好。
這個時候,李學武的話對他們家來說正是雪中送炭,心裡都熨帖許多。
李學武拉著趙玉峰在忙活人拿來的板凳上坐了,輕聲安慰了幾句。
趙俠的大哥站在一旁,介紹著這兩天的情況。
應該是聽出父親出來時的稱呼了,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非同一般。
比趙俠,他大哥有著憨厚淳樸的一面,對李學武很是尊重和客氣。
尤其是聽見李學武的交代,他更是沒把李學武當外人。
提及母親在靈堂裡哭暈了兩次,也是簌簌地掉眼淚。
李學武能勸什麼,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幾句,趙家人這個時候也聽不進去其他的勸慰。
四點半來的這邊,五點起的靈,李學武和弟弟只送到了大門口。
等著趙家人全都上了汽車,往火葬場去了,這邊院裡只剩下忙活人了,他和弟弟便也就同其他人一樣,各自離開了。
年輕的生命,一場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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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李學武還在京城,週一的晚上人已經抵達了鋼城。
還是那座舊火車站,一點樣都沒變。
只是牆上的宣傳標語換了幾茬,厚厚的糨子印在夜色的燈光裡反射著詭異的白。
“東北就是比京城涼快哈!”
景玉農穿著一身女士行政套裝,白衣黑褲,搭配高跟涼鞋顯得比同行的女同志更俏麗。
三十四了,孩子都十歲了,身材一點沒走形,站在那不比大姑娘差幾分,更勝在氣質。
李學武看了一眼手錶,笑著回道:“眼瞅著九月份了,就算是京城,還能熱幾天。”
“景副主任、李副主任——”
站臺上,鋼城鍊鋼廠副主任楊宗芳,鍊鋼廠副主任、聯合工業管理處處長岑輔堯兩人見他們下車,緊走幾步迎了過來。
“派車來就行了,還麻煩你們來接站。”
伸手不打笑臉人,景玉農與兩人握了握手,微笑著應了招呼。
“董主任這會兒在奉城回不來,”楊宗芳笑著同李學武點了點頭,隨後對景玉農解釋道:“他委託我們做好您和李副主任的接待工作。”
“自己人搞的這麼客氣幹什麼?”
景玉農笑著批評了一句,在兩人的示意下,帶著調研人員邊往車邊上走,邊問道:“文學同志是去參加省工業會議吧?”
兩臺轎車,一臺客車,很是具有紅星廠風格的接待安排。
景玉農招呼了李學武上了前面的那臺車,稍稍打亂了鍊鋼廠的安排。
“我去後面那臺車——”
楊宗芳很是主動地同岑輔堯打了聲招呼,示意他去陪領導坐副駕駛。
能坐在後座同領導彙報才是有面子呢,可誰讓領導叫了李副主任上一臺車呢。
現在只能是秘書往後去,岑輔堯上副駕駛做陪同彙報。
這個時候站臺上人還多呢,車輛也不宜長時間停留。
所以眾人快速上車,在鐵路值班員的指揮下快速離開。
“董主任將在明天早晨趕回來,是省裡的工業會。”
汽車開動以後,岑輔堯回過頭彙報道:“應該能趕上同您一起吃早餐。”
“不用這麼急,只是過來看看而已。”
景玉農嘴角帶著和氣的笑容,說道:“跟文學同志說一下吧,趕上中午飯就成。”
“哈哈哈,好,”岑輔堯見領導態度好,他也是陪著笑,回道:“我一定把您的交代轉達到。”
聽著岑輔堯的介紹,三臺車從鋼城火車站一路開回了鍊鋼廠。
鋼城火車站沒什麼變化,但鋼城鍊鋼廠的變化可大,大太多了。
原本的圍牆都成了內牆了,周邊的土地基本上都被鍊鋼廠所吸納了。
因為工業項目的建設還沒有完工,甚至一些項目還在計劃中。
所以這裡的圍牆還沒有開始建,但能從夜間施工的照明燈範圍看得出,這裡到底有多大。
景玉農前些日子從這裡匆匆而過,並沒有來得及仔細查看。
有著岑輔堯的介紹和講解,兩人對目前的工程建設進度和工業生產情況有了一些瞭解。
“岑處長是去年來的鋼城,還是前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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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汽車進入廠區,岑輔堯的介紹告一段落的時候,景玉農突然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岑輔堯緊繃著腦子裡的那根弦,一邊想著領導這麼問的目的,一邊回答道:“我是去年三月份到的鋼城,領導。”
他笑著介紹道:“楊副主任是前年來的,他比我早了半年多。”
“哦,是這樣啊——”
景玉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頭對李學武問道:“是你辦的那個案子對吧?”
聽領導的話拐了這麼一個彎,岑輔堯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不要看領導從火車上下來時態度很好,說話很和氣就覺得萬事大吉了。
說是請董主任不要著急回來,他才不信這種客氣呢。
要是景玉農一個人來鋼城,他還覺得沒什麼事。
但李學武跟著來了,你覺得保衛處之虎到的地方能有好嘛。
上次來鋼城,一起抓了倆,去營城又幹廢好幾個。
你可以說李學武是管委辦副主任,也可以說他是保衛組第一副組長,還可以說他是衛三團的副政委和副團長。
但到了下面,李學武這幾個身份不會被放在第一位,紀監負責人的身份才是最嚇人的。
他現在的身份太複雜了,你根本弄不清他是來幹啥的。
辦業務、做協調都沒啥,真要來執行組織紀律的,那完了。
所以,當景玉農問出這句話,岑輔堯手心裡都開始出汗了。
“呵呵,多長時間以前的事了,您還記得?”
李學武輕笑著打了個哈哈,示意了副駕駛的方向說道:“岑處長都不一定記得了。”
“呵呵——”
岑輔堯腦袋上的汗刷地就下來了,他就說楊宗芳那個狗東西為啥不跟他爭副駕駛的位置呢。
原本他以為楊宗芳因為過去的事,跟李學武的關係鬧僵了,所以不願意往前湊。
沒想到這一公一母這麼不好招待。
你聽聽這都說的什麼話。
景玉農扯了以前的事說事,你是否了一句,可往我身上扯什麼呀!
我清如水,明如鏡,我是好人啊我!
你現在問我這個,我怎麼回答?
我說不記得,啊,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全紅星廠誰不記得這個案子。
我要說記得,你是不是故意來敲打我的?
別不是查出我什麼來了吧?
岑輔堯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頭說道:“怎麼可能忘記,這是鍊鋼廠全體職工必須牢記的歷史教訓。”
“警鐘長鳴啊——”
轎車到了招待所門前,景玉農說了這麼一句,在秘書的幫助下,從打開的車門下了車。
岑輔堯慌張地看了看李學武,想要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卻是被李學武從後面伸過來的手拍了拍肩膀。
不是,大哥,你們是來辦我的?
確實,如果是來辦他的,好像是得這樣的陣容來……我要自己嚇唬自己了……
他面色有些僵硬地下了汽車,溜溜地跟在李學武身後,嘴裡全沒有了剛剛的利索。
“知道火車是這個點來,所以也沒準備太豐盛的晚餐。”
楊宗芳從後面的車上下來,緊走幾步到了景玉農的身邊,彙報道:“簡單吃個夜宵,省的夜裡餓肚子。”
“既然已經準備了,那就別浪費了同志們的心意。”
景玉農笑了笑,對這李學武說了一句,便往招待所大廳去了。
楊宗芳看了李學武一眼,緊忙跟了上去。
李學武則是站在臺階下,同調研隊伍交代了幾句,看著他們拎著行李,請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幫忙暫存。
“領導,看景副主任這意思是……”
岑輔堯跟在李學武的身後往裡面走,嘴裡小聲地詢問道:“是因為上次的事不高興呢?”
“別胡思亂想——”
李學武走進大廳,很自然地往餐廳走,嘴裡安慰他道:“就是正常的調研。”
這地方他來過很多次了,再熟悉不過。
調研團隊把行李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存在了休息區,一同往餐廳走。
與去營城和津門不同,這一次景玉農就帶了七八個人,屬於輕車簡從了。
正因為人少,所以也沒搞什麼分桌,一張大桌全都坐下了。
你聽楊宗芳說簡單準備著,可一上桌就知道,這絕對特麼不簡單的。
十個人八個菜,主食準備了米飯和饅頭,九點鐘的飯菜,你能說這很簡單?
景玉農倒是沒說什麼,連楊宗芳給倒的那杯酒都喝了。
她是帶隊領導,第一個舉起酒杯,讓了一下眾人。
鋼城的飯桌上就沒有川省的那種拇指肚小錢杯,基本上都是一兩和二兩的杯子。
一兩的都很少見,畢竟老是續酒忒麻煩了。
二兩的杯子,五分鐘不到三輪結束,景玉農真有女中豪傑的爽利勁。
客氣話寒暄結束,她便不再喝了,其他人也都不喝了。
所以這頓飯吃的很快,鋼城的兩人內心忐忑,一直在察言觀色。
可景玉農吃的坦然,李學武吃的隨意,更是讓他們摸不著頭腦了。
鋼城現在的攤子很大,五金、汽車、兵器、化學,冶金、電子、飛機……
他們根本摸不準這兩位是幹啥來的,這次的調研完全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
相比於李學武去津門、去營城,莊蒼舒和徐斯年的早有準備,現在鋼城的班子真是難了。
席間也不是沒有談工作,李學武就問了兩人,目前鋼城工業最困難的是什麼。
兩個人給出的答案是一致的,那就是能源。
具體點,就是電力,鋼城的幾個工業都離不開電力,屬於耗電大戶。
得到了這個答案,李學武便沒有再繼續往下問,直到吃完飯,他們被送上樓,同他們也沒再更多的交流。
倒是晚上景副主任睡不著,又來找李學武聊了聊。
真的,真的就單純地在椅子上、在書桌上、在衛生間裡聊了聊。
特單純,你們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