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755章 朱斂有拳要問(二)(第3頁)

 
    蘇店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石靈山更是慘遭五雷轟頂。

 
    鄭大風看了眼竹簾子那邊,就轉身離開楊家鋪子。

 
    鄭大風去了那座四塊匾額都已經沒了玄妙的牌坊樓,繞了一圈,畢竟匾額還在,四個說法,都是極有嚼頭的。

 
    鄭大風再去了那口鐵鎖井,如今是某個山頭的私人禁地,早年花了大價錢買下,結果卵好處沒撈著,腦子有坑,莫過於此。那個傻大個姜韞,機緣不算小。一想到雲林姜氏,鄭大風呲牙咧嘴,見四下無人,掏了掏褲襠。是大哥對不起你,辛苦看書,學來了十八般武藝,不曾想空有一身絕學,無賊可殺啊。

 
    鄭大風又離開了小鎮,去了神仙墳那邊,如今沒這名稱了,大驪有意無意淡化了這個老說法,如今破敗神像都已經攙扶起來,修舊如舊,重塑也如舊,大驪朝廷還是花了心思的,至於那座佔地極大的嶄新武廟,就不去了,沒啥好聊的,大眼瞪小眼的,也瞧不出朵花來。

 
    然後繞路,去了那鐵符江與龍鬚河接壤處的瀑布。

 
    蹲那兒丟石子。

 
    好一個楊入大水為萍。

 
    鄭大風換了個水流深緩的地方,盯著水面,自言自語道:“世間竟有如此俊朗之男子?教人越看越欠揍啊。”

 
    最後鄭大風路過了阮邛最早的鑄劍鋪子。

 
    走到了那座石拱橋,廊橋早已拆去,恢復了舊石橋真容。

 
    鄭大風獨自一人,坐在石橋上。

 
    轉頭看了眼小鎮北邊,有那老瓷山,以及附近的眾多龍窯。

 
    鄭大風收回視線。

 
    三千年前,那位崛起迅速、消失也快的劍仙,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驟然成名之後,專殺蛟龍,殺了個天昏地暗,據說是想要成為第一位打破飛昇境瓶頸的劍修。

 
    中土神洲那位最得意的讀書人,到底不是劍修,就真的只是讀書人。不然整個浩然天下的格局,興許都要隨之一變。

 
    只是關於這樁密事,肯定知道答案的老頭子也沒給個說法,鄭大風早年拐彎抹角去求李二,希望師兄去問一嘴,李二答應是答應了,但後來也就沒下文了。

 
    沒法子,如今還好,好歹能挨幾句罵,以前老頭子願意與他說句話,只要可以接近十個字,都能讓鄭大風像是過大年。

 
    所以鄭大風只知道世間最後一條真龍,沒有試圖去往那些歷史悠久的海底秘境禁地,反而從老龍城上岸,撞出了一條地下走龍道,最終在大驪境內隕落。

 
    為的就是尋求庇護,試圖讓某位遠古存在,重開飛昇臺,遁入那些聖人難尋的未知之地。

 
    只是那個老人,並沒有讓它遂願,選擇了束手旁觀。

 
    最終造就出一座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驪珠洞天。

 
    三教一家四位聖人,訂立規矩,打造出那座懸掛四匾、被驪珠洞天后世當地人笑稱為螃蟹坊的牌坊樓。

 
    大驪宋氏,在原先那座拱橋之上,再建一座廊橋,為的就是讓大驪國祚綿長、國勢風生水起,爭一爭天下大勢。

 
    宋長鏡帶著宋集薪和婢女稚圭離開之前,專門讓皇子宋集薪去廊橋臺階下敬香。

 
    祭拜之人,皆是那些悽慘枉死的大驪宋氏龍子龍孫。

 
    老督造官宋煜章親手負責此事,等於是掌握大驪宋氏的這場血腥內幕。

 
    最終被那位生兒子一事上比什麼都厲害的娘娘,下令那位盧氏亡國武將的扈從王毅甫,斬去宋煜章的頭顱,裝入匣中,送往大驪京城。

 
    而宋煜章被殺之後,以英靈之身,成為落魄山的山神,都不好說是大驪皇帝對這位功臣的補償,還是另外一種方式的追究責罰,畢竟宋煜章在某件事上,觸犯了老皇帝的逆鱗,那就是宋煜章竟敢對宋集薪生出了父子之情,而宋集薪也確實對宋煜章,夾雜有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的複雜情感,一直以督造官私生子身份、在泥瓶巷衣食無憂的宋集薪,的的確確在那些悠哉悠哉的歲月裡,將宋煜章當做了生父,內心深處,既憤恨,又仰慕。

 
    沒來由想起了老龍城那座灰塵藥鋪。

 
    其實鄭大風是有些懷念的。

 
    人嘛,正兒八經的好事,往往惦念得不多,過去也就過去了,反而是那些不全是壞事的傷心事,反而念念不忘。

 
    鄭大風後仰倒去,雙手作枕頭,閉上眼睛喃喃道:“不把自己當人上人,不把別人當傻子,有這麼難嗎?世道也怪。”

 
    阮秀回了龍泉劍宗。

 
    與裴錢周米粒約了在騎龍巷壓歲鋪子碰頭。

 
    今天三人一起坐在鋪子門口曬太陽。

 
    阮秀髮現小米粒好像有些躲著自己,講那北俱蘆洲的山水故事,都沒往常利索了,阮秀再一看,便大致清楚脈絡了。

 
    反正與那玉液江水神府有關,具體為何,阮秀不好奇,也懶得問。既然小米粒自己不想說,為難一個小姑娘作甚。

 
    阮秀只是吃著桃花糕,不用花錢的。

 
    真算起來,她還是兩座鋪子最早的代掌櫃來著。

 
    裴錢說道:“秀秀姐,我這趟出遠門,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阮秀笑道:“真厲害呀。”

 
    裴錢使勁點頭,“厲害啊厲害,連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裴錢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秀姐姐,你也遠遊很遠嗎?”

 
    阮秀想了想,隨口說道:“天上地下,五湖四海,大山古淵,無處不去。日之所照,皆是足跡。火光映徹,便是轄境。”

 
    周米粒趕忙抬起兩隻手掌,也不合掌,但是飛快,“哇,秀秀姐,最厲害了!秀秀姐,鞋子肯定換了好多好多吧。”

 
    阮秀笑了笑,“還好。”

 
    周米粒絞盡腦汁講完了那個故事,就去隔壁草頭鋪子去找酒兒聊天去了。

 
    裴錢要她不許唸叨紅燭鎮那邊的事情,周米粒其實本來都忘記了,結果給裴錢這麼一說,睡覺都在唸叨這事兒,愁得她最近吃飯都不香,嗑瓜子也不頂餓了。所以今天見著了秀姐姐,可把她彆扭壞了。

 
    阮秀起身道:“走,耍去。”

 
    裴錢跟著起身,“秀秀姐,別去玉液江。”

 
    阮秀笑眯起眼,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喜歡你,喜歡小米粒的故事,是一回事,如何做人,我自己說了算。”

 
    下一刻。

 
    裴錢著急得直跺腳,使勁撓頭,咋辦咋辦。

 
    所幸朱斂來了,與裴錢說道:“沒事。”

 
    裴錢笑逐顏開,“老廚子,咋個神出鬼沒上癮了?”

 
    朱斂走入壓歲鋪子。

 
    裴錢跟在後頭,笑嘻嘻道:“自家人,打八折。”

 
    朱斂笑道:“我其實也會些糕點做法,其中那金團兒棗泥糕,小有名氣,是我琢磨出來的。”

 
    裴錢將信將疑道:“是當年那南苑國京城賊貴賊貴的棗泥糕?”

 
    朱斂雙手負後,打量著鋪子裡邊的各色糕點,點點頭,“想不到吧?”

 
    裴錢稱讚道:“老廚子,你真是個廚子命。可惜模樣不行,不然哪怕年紀大了,一樣打不了光棍!”

 
    朱斂嗯了一聲。

 
    石柔神色古怪。

 
    阮秀御風遠遊玉液江,猶豫了下,便不太情願地施展了障眼法。

 
    一入玉液江。

 
    江水瞬間沸騰,如日墜水底,大火烹煉。

 
    天威浩蕩。

 
    阮秀走入水府大殿,那個先前正靠著水運修繕金身的水神娘娘,已經跪地不起,甚至都不知道緣由,為何自己見了這位女子,便要情不自禁,只求速死!

 
    阮秀走過那個伏地不起、渾身顫抖的所謂水神,跨上臺階,轉身坐在了大殿主位之上,身姿微斜,單手托腮,凝視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