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732章 煉劍(一)(第2頁)

 
    是如今劍氣長城的最新五絕。

 
    劍氣長城老的五絕,是那阿良的賭品過硬、唾沫洗頭,隱官大人的脾氣最好、從不打人,老聾兒的是人就說人話,陸芝的國色天香,米裕的自古深情留不住,

 
    其實都與劍術、境界沒什麼關係。

 
    當下陳平安和司徒龍湫,大概也算是一種高手相逢了。

 
    司徒龍湫突然笑問道:“雁蕩山在浩然天下很有名氣?”

 
    陳平安搖頭道:“只是寶瓶洲的一座名氣不大的山,風水很好,只是暫時未能揚名,不過我有個好朋友,行走江湖山野,喜歡寫山水遊記,與我說到過這麼個地方,風景奇絕,其中就有大龍湫,所以我的印象比較深刻。”

 
    司徒龍湫惋惜道:“我還以為是個聞名天下的五嶽山頭。”

 
    她隨即展顏一笑,“無所謂,也很好了。”

 
    因為董不得交給她的那方印章上邊,有那邊款,內容頗為稀罕古怪,“歇於雁蕩山大龍湫,及三更夢中,星火滿天,喜不成寐,赤足跳入草莽中”。

 
    她得了印章後,問了許多家中藏書頗豐的好朋友,關於雁蕩山大龍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平安想起一事,笑道:“不過有個好消息,雁蕩山極有可能會成為寶瓶洲新東嶽的儲副佐名,提拔為儲君山之一,以後的名氣,應該會大很多。”

 
    司徒龍湫愣了一下,“儲君之山?什麼亂七八糟的。”

 
    然後她大笑起來,“反正還是好事。”

 
    司徒龍湫轉身走回齊狩那邊,一起御劍返回北邊城池。

 
    郭竹酒飛奔而來,已經蹲在了師父身邊好一會兒,小聲說道:“師父,放心,我不會與師孃告密的,師孃是大,可我還是更向著師父些。”

 
    陳平安輕聲笑道:“你也好,司徒姐姐也好,在師父的家鄉那邊,都是仙子。”

 
    郭竹酒好奇問道:“仙子?會不會放屁?放了屁臭不臭,會不會故意悶在裙子裡邊?不然就不是仙子了吧?換成我是仰慕仙子的男人,可受不了這個。所以換成我是仙子的話,只會躲在被子裡偷偷放屁,掀開被角兒,扇扇風,應該也臭不到自己。”

 
    陳平安早已習慣了郭竹酒那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念頭,又喝了一口養劍葫裡邊的水丹藥酒,靈氣近乎枯竭的可憐水府,愈發緩解幾分,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腦袋,起身道:“走,找你師孃去。”

 
    師徒二人,一起去往寧姚那邊。

 
    郭竹酒蹦蹦跳跳,可惜沒有背上小竹箱,隨口問道:“師父這次打殺了幾頭大妖?”

 
    陳平安笑道:“師父能夠保命就很不錯了。”

 
    郭竹酒轉折如意,毫無凝滯,點頭道:“師父開恩,暫且留下它們狗頭一時半刻。”

 
    陳平安問道:“你爹那邊怎麼樣?”

 
    郭竹酒咧嘴一笑:“半路上遇見了,准許我先找師父,晚點回家。”

 
    這句簡簡單單的言語,一個可以多推敲幾分的“半路遇見”,就讓第一次經歷這種大規模戰爭的陳平安,心中的鬱郁心情,生出幾分暖意,如雲開月明。

 
    陳平安負責的戰場位置比較居中,離著寧姚他們不算近。

 
    郭竹酒是不怕路遠的,陪在師父身邊走南闖北,多走一步都是好的,說不定走著走著,小師妹就超過那個兒不高的大師姐了。

 
    一路往左手邊而去,期間路過了那位玉璞境瓶頸劍仙吳承霈,依舊不曾出劍一次,始終在以整座戰場作為磨劍石,以此煉劍。

 
    劍氣長城,有那千奇百怪的本命飛劍,有的可以化作一尊遠古神祇金身,有的可以打造出符陣,有的可以有那五雷纏繞飛劍,出劍即是施展五雷正法,還有神仙眷侶的兩位地仙劍修,一把飛劍可以化作蛟龍,另外一把名為“點睛”,兩劍配合,威力驟增,完全不亞於劍仙出劍。不一而足,無奇不有。

 
    難怪劍氣長城根本就不需要其餘的練氣士。

 
    龐元濟也沒有離開牆頭,身邊跟著一個仰慕他的少女,高野侯的親妹妹,高幼清。

 
    見著了陳平安和郭竹酒,龐元濟笑著點了點頭。

 
    陳平安現學現用,笑眯眯問道:“龐兄,斬殺了幾頭大妖啊?”

 
    龐元濟笑道:“與你一般。”

 
    陳平安說道:“你一個地仙大修士,與二境修士較勁什麼,跌份兒。”

 
    郭竹酒跑到高幼清身邊,踮起腳,摸了摸高幼清的腦袋,神色和藹慈祥,點頭教訓道:“幼清啊,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潑出去的水,你這會兒還沒嫁人呢,剋制,要剋制啊。”

 
    高幼清伸手拍掉郭竹酒的手,瞪眼道:“綠端,別瞎說。”

 
    少女眼角餘光卻望向白衣翩翩的龐元濟。

 
    陳平安和郭竹酒繼續前行,陳平安瞧見了牆頭某個唾沫四濺的年輕人,示意郭竹酒不要出聲。

 
    只是陳平安走出沒幾步,那顧見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很快發現了那個笑容和善的二掌櫃,顧見龍二話不說,呼朋喚友,匆忙御劍返回城池。

 
    寧姚那邊,多出了兩張陌生面孔。

 
    醇儒陳氏子弟,賢人陳是。與婆娑洲山麓書院,君子秦正修。

 
    兩人都沒有像劉羨陽那樣殺妖,道理很簡單,不是劍修,妖族大軍無法靠近城池,幫不上什麼,加上劍修出劍講究銜接緊密、滴水不漏的配合,陳是與秦正修的一些個術法神通,哪怕威力巨大,但是很容易幫倒忙。

 
    所以兩位至交好友,更多是名副其實的遊歷,走遍了城頭走馬道,原路返回後,才趁著大戰間隙,與陳三秋他們打聲招呼。

 
    因為早年從劍氣長城帶走那把“浩然氣”的儒家君子,與秦正修是一見如故的摯友,兩人也是同時躋身的君子。

 
    那位君子希望秦正修幫著自己捎話問候。

 
    秦正修在與疊嶂閒聊。

 
    疊嶂在說些大戰內幕,說先前這一場戰事,我們劍氣長城這邊,不用刻意早早追求最大程度的殺傷,甚至接下來還會適當收攏戰線,將那妖族大軍慢慢絞殺,可是真到了緊急時刻,妖族大軍兵臨城下,極有可能蟻附攻城成功,就會有大量劍仙離開城頭,穩穩守住前線,將戰場切割出來,然後再由地仙劍修帶隊,下城廝殺,戰力不高的中五境劍修,只需要負責守住城頭。

 
    陳三秋和晏啄蹲在一旁,在看熱鬧,偷著笑。學那二掌櫃雙手籠袖,如同蹲在田壟上盯著莊稼地收成的村夫。

 
    如此這般細聲細氣與人言語的疊嶂,很少見的。

 
    寧姚在閉目養神。

 
    先前秦正修自報名號後,還說了自己與那位儒家君子的關係,寧姚難得開口多說幾句,這才離開人群,獨自一人溫養劍意。

 
    董畫符在與範大澈聊著回了城池,該吃什麼,該喝什麼。董畫符說範大澈你這次表現不錯,應該買一壺青神山酒水慶祝慶祝。

 
    陳是突然說道:“先前應該有叛變的劍修,以損失一把本命飛劍的代價,暗中傳訊妖族。”

 
    這是一個極其不討喜的說法。

 
    這大概也是陳是隻要一離開家族,就會莫名其妙處處樹敵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寧姚這些人都沒什麼異樣神色。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鋪子得掙錢。誰攔得住。”

 
    董畫符轉頭說道:“為了活下去,好歹付出了一把本命飛劍的代價,不知道以後你們南婆娑洲的讀書人,敢不敢拿出實打實的半條命去活命,我聽說不修行的尋常讀書人,學問不小,就是都不太吃得住痛,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家裡沒刀後院沒水井,上吊死相太難看,廊柱太硬水太涼?”

 
    秦正修皺了皺眉頭。

 
    陳是反而笑了起來,“是有這麼些個說法,沒法子,浩然天下讀書人實在太多,好的壞的,什麼樣的人都會有的。”

 
    董畫符瞥了幾眼年輕書生,點了點頭,“你倒是個好說話的,回頭請我喝酒。”

 
    陳是覺得有趣,笑問道:“不是你請我喝酒嗎?”

 
    董畫符笑了笑,“大澈啊。”

 
    範大澈立即無奈說道:“連二掌櫃都沒辦法讓董黑炭掏錢。”

 
    秦正修轉頭望去,來了兩個人,一位身穿衣坊法袍、懸佩劍坊長劍的年輕人,臉色慘白,瞧著很像個戰力不濟事的病秧杆子,但是因為劉羨陽的緣故,秦正修知道此人便是寶瓶洲大驪龍泉的陳平安,如今還是文聖一脈的嫡傳弟子,是左右大劍仙的小師弟,先前劉羨陽與陳平安毗鄰出劍,秦正修大開眼界,劉羨陽深藏不露,哪怕是與劉羨陽關係極好的陳是,也是第一次知道劉羨陽是劍修。

 
    陳平安笑著作揖道:“見過君子賢人。”

 
    秦正修與陳是也作揖還禮。

 
    董畫符嘀咕道:“亞聖一脈門生,遇見了文聖一脈弟子,就算不打架,也該吵一架。”

 
    寧姚站起身,說道:“回了。”

 
    陳平安祭出符舟,登上渡船。

 
    秦正修和陳是婉拒了陳平安的邀請,說要再逛一逛劍氣長城。

 
    符舟往北而去。

 
    渡船之上,除了陳平安,其實全部都是劍修。

 
    陳平安與郭竹酒坐在一側,使勁划船。

 
    陳三秋和晏啄在另外一側發力。

 
    董畫符搖頭道:“太丟人了。”

 
    範大澈深以為然。

 
    城頭那邊,秦正修望向那一幕。

 
    渡船之上,除了那個陳平安,其實全部都是劍修,卻都沒有御劍。

 
    陳是笑道:“劉羨陽經常跟我吹噓,家鄉那陳平安,此人有多聰明,學東西有多快,除了悶葫蘆了些,不愛說話,好像就沒有半點毛病了。最早的時候,言之鑿鑿,拍胸脯與我保證,說陳平安一定會是天底下最會燒瓷的窯工。後來劉羨陽就不提龍窯燒瓷這一茬了。”

 
    秦正修說道:“大概劉羨陽自己都想不到,陳平安會成為文聖先生的閉門弟子。”

 
    陳是看了一眼遠去的符舟,“估計陳平安也一樣沒有想到,劉羨陽會成為劍修。”

 
    陳是感慨道:“我姐曾經說過,寶瓶洲的驪珠洞天,人傑地靈,是一塊風水寶地。”

 
    甲申帳內。

 
    劍修雨四步入其中,除了離真,所有人的視線都聚攏過來。

 
    少年木屐問道:“如何?”

 
    雨四笑道:“好傢伙,我敢確定是個劍修,不是什麼修行浩然正氣的儒家門生,只不過劍術玄乎得很。”

 
    說到這裡,雨四抬起手臂,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瞧見沒,法袍絲毫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