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688章 陋巷處又有學塾(二)


 
第688章 陋巷處又有學塾(二)

 
    疊嶂藏在陋巷當中的小宅子,囤滿了一隻只大酒缸,她本錢不夠,陳平安其實還有十顆穀雨錢的家當私房錢,但是不能這麼傻乎乎掏出一顆穀雨錢買東西,容易給人往死裡抬價,就跟寧姚要了一堆零散的雪花錢,能買來便宜劣酒的酒樓鋪子,都給陳平安和疊嶂走了一遍,這些酒水在劍氣長城的城池街巷,銷量不會太好,這就是劍氣長城這邊的古怪之處,買得起酒水的劍修,不樂意喝這些,除非是賒欠太多、暫時還不起酒債的酒鬼劍修,才捏著鼻子喝這些,而大小酒樓實打實的仙家酒釀,價格那是真如飛劍,遠遠高出一門之隔的倒懸山,劍仙都要倍覺肉疼,如今倒懸山喝劍氣長城出入管得嚴,日子愈發難熬。

 
    陳平安彎腰揭開一隻酒缸,那隻酒蟲子就在裡邊泡著,優哉遊哉如一尾小遊魚,醉醺醺的,很會享受。

 
    每一缸酒,得浸泡酒蟲子三天才算醇酒,裡邊都擱放了幾片竹葉和一根竹枝,沒取名為疊嶂最先提議的竹葉青,或是寧姚建議的竹枝酒,而是陳平安一錘定音的竹海洞天酒,別名青神山酒。

 
    愣是把一個習慣了掙良心錢的疊嶂,給震驚得目瞪口呆。

 
    陳平安當時便語重心長言語了一番,說自己這些竹葉竹枝,真是竹海洞天出產,至於是不是出自青神山,我回頭有機會可以問問看,如果萬一不是,那麼賣酒的時候,那個“別名”就不提了。

 
    除了準備開酒鋪賣酒掙錢。

 
    陳平安每天在寧府那邊,還是雷打不動的六個時辰煉氣,偶爾會長達七八個時辰。

 
    寧姚讓出了斬龍崖涼亭,更多是在芥子小天地的演武場上練劍。

 
    陳平安在休憩時分,就拿著那把劍仙蹲在小山腳,專心磨礪劍鋒。

 
    偶爾晏胖子董黑炭他們也會來這邊坐會兒,晏胖子逮住機會,就一定要讓陳平安觀摩他那套瘋魔拳法,詢問自己是不是被練劍耽擱了的練武奇才,陳平安當然點頭說是,每次說出來的言語理由,還都不帶重樣的,陳三秋都要覺得比晏胖子的拳法更讓人扛不住,有一次連董黑炭都實在是遭不住了,看著那個在演武場上噁心人的晏胖子,便問陳平安,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難道晏琢真是習武天才?陳平安笑著說當然不是,董黑炭這才心裡邊舒服點,陳三秋聽過後,長嘆一聲,捂住額頭,躺倒長椅上。

 
    在這期間,幾乎每天都有個袖子裝滿糕點的小姑娘,來寧府門口嚷著要拜師學藝。

 
    一次給寧姚拖進宅子大門,痛打了一頓,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天,不曾想只隔了一天,小姑娘就又來了,只不過這次學聰明瞭,是喊了就跑,一天能飛快跑來跑去好幾趟,反正她也沒事情做。然後給寧姚堵住去路,拽著耳朵進了宅子,讓小姑娘欣賞那個演武場上正在打拳的晏胖子,說這就是陳平安傳授的拳法,還學不學了?

 
    小姑娘眼眶含淚,嘴唇顫抖,說哪怕如此,拳還是要學啊。

 
    小姑娘默默擦拭眼淚,哽咽著說原來這就是孃親說的那個道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寧姚沒轍,就讓陳平安親自出馬,當時陳平安在和白嬤嬤、納蘭爺爺商量一件頭等大事,寧姚也沒說事情,陳平安只好一頭霧水跟著走到演武場那邊,結果就看到了那個一見到他便要納頭就拜的小姑娘。

 
    倒也不陌生,大街上的四場架,小姑娘是最咋咋呼呼的一個,他想不注意都難。

 
    陳平安也不好去隨便攙扶一個小姑娘,趕緊挪步躲開,無奈道:“先別磕頭,你叫什名字?”

 
    小姑娘趕緊起身,朗聲道:“郭竹酒!”

 
    陳平安點點頭,抬起左手,掐指一算,喟然長嘆道:“不巧,名字不合,暫時無法收你為徒,以後再說。”

 
    郭竹酒一臉誠摯說道:“師父,那我回去讓爹孃幫我改個名字?我也覺得這個名字不咋的,忍了好多年。”

 
    陳平安搖頭道:“不成,我收徒看緣分,第一次,先看名字,不成,就得再過三年了,第二次,不看名字看時辰,你到時候還有機會。”

 
    郭竹酒十分懊惱,重重跺腳,跑了,嚷嚷著要去翻黃曆,給自己挑選三年後的那個黃辰吉日。

 
    晏琢陳三秋呆立一旁,看得雙方差點眼珠子瞪出來。

 
    郭竹酒是個小怪人,從小就腦子拎不清,說笨,肯定不算,是個極好的先天劍胚,被郭家譽為未來頂樑柱,說聰明,更不行,小姑娘鬧出來的笑話茫茫多,簡直就是陳三秋他們那條街上的開心果。小時候最喜歡披著一張被單瞎跑,走門串戶,從來不走大門,就在屋脊牆頭上逛蕩,如果不是被董不得打得多了,好不容易長了點記性,不然估計這會兒還是如此,還有傳聞,隱官大人其實挑中了兩個人選,除了龐元濟,就是郭竹酒。

 
    陳平安顯然也有些不敢置信,“這也成?”

 
    陳三秋苦笑道:“成不成,估計還得看郭竹酒明天來不來。”

 
    陳平安望向寧姚。

 
    寧姚說道:“難說。”

 
    陳平安也沒多想,繼續去與兩位前輩議事。

 
    關於老大劍仙的去姚家登門提親當媒人一事,陳平安當然不會去催促。

 
    在陳平安廂房屋子裡邊,白嬤嬤笑問道:“什麼事?”

 
    陳平安笑道:“還是那個小姑娘郭竹酒,要拜師學藝,給我糊弄過去了。”

 
    納蘭夜行打趣道:“白白多出個記名弟子,其實也不錯。”

 
    陳平安搖頭苦笑道:“這麼大的事情,不能兒戲。”

 
    白嬤嬤說道:“郭家與我們寧府,是世交,一直就沒斷過。”

 
    陳平安愣了一下,望向白嬤嬤的眼神,有些問詢意味。

 
    白嬤嬤點頭道:“算是唯一一個了,老爺去世後,郭家舉家前來寧府祭奠。後來斬龍崖一事,郭家家主,直白無誤與齊家劍仙當面頂過。不然換成別的小姑娘這麼瞎胡鬧,咱們小姐都不會兩次拖進家裡。不過收徒一事,確實不用太較真。”

 
    陳平安沉聲道:“那郭竹酒這件事,我認真想一想。”

 
    納蘭夜行笑道:“這些事不著急,我們還是聊那陳公子的第四件本命物一事。長生橋一起,陳公子才會真正理解,何謂修道。在那之後,才能不是先天劍胚,亦可勉強成為劍修。別看小看了‘勉強’二字,身為練氣士,是不是劍修,才是最大的天壤之別。其中緣由,陳公子大可以私底下去問老大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