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620章 擊掌(第2頁)
理由很簡單。
不是齊景龍如何知曉割鹿山的內幕,更不認識那位女子修士。
而是齊景龍在一本仙家古籍上,翻到過這對短刀,歷史悠久,那名割鹿山女刺客,只是運氣好,才取得這對失傳已久的仙家兵器,只是運氣又不夠好,因為她對於短刀的煉製和使用,都沒有掌握精髓。於是齊景龍就將書上的見聞,詳細說給了陳平安。
一旁隋景澄滿臉笑意。
後來顧陌和榮暢先後拜訪過一次荷塘宅院,榮暢與齊景龍說劍道。
顧陌則是與齊景龍詢問一些事蹟傳聞的真假。例如你齊景龍當真在金丹境界就擊殺過那位元嬰魔頭?你齊景龍是不是真的與那水經山盧仙子情投意合?齊景龍一一回答,並無迴避。顧陌聽過所有答案之後,既心滿意足,又有些失望。總覺得那幾位師姐眼神不好,竟然會仰慕這麼一個無趣至極的太徽劍宗修士。
陳平安和隋景澄反正就坐在長凳上嗑瓜子看熱鬧。
在顧陌詢問之時,聽到了那個盧仙子,陳平安和隋景澄就對視了一眼。
顧陌離去後,隋景澄就發現前輩朝自己使了一個眼神,她立即懂了,趕緊停下嗑瓜子,拍了拍手掌,就要與那齊景龍好好問一問,反正她自己也好奇那位水經山女修到底好不好看,這一路行來,顧陌也好,小舟上那兩位女修也罷,都不如她。
結果齊景龍坐在原地,閉上眼睛,來了一句,“我要修行了。”
又過了約莫一旬,夜幕中,陳平安差不多剛好徹底穩固了三境氣象。
沒有御劍如虹、雷聲大震的驚人動靜。
荷塘對岸,悄無聲息出現了一位女子修士,腰間佩劍。
這些天一直坐在那條長凳上的齊景龍睜開眼睛,原本正在屋內抄寫經文的陳平安也放下筆,走出屋子。
齊景龍站起身,微笑道:“見過酈劍仙。”
酈採擺擺手,“榮暢已經飛劍傳訊給我,大致情況我都知道了,那個名叫隋景澄的小丫頭呢?最後該如何,是要謝你們還是打你們,我先與她聊過之後再說。”
酈採一步跨出,就越過了齊景龍和長凳,“你小子竟敢拿太徽劍宗嚇唬我,好你一個劉景龍。”
齊景龍笑道:“什麼時候我躋身了玉璞境,酈劍仙可以按照規矩向我問劍。”
酈採笑道:“你等著便是。不過你要抓緊,因為我很快就要離開北俱蘆洲,城頭殺妖一事,李妤那份,我得幫她補上。”
齊景龍想了想,“有機會的。”
酈採轉頭嘖嘖道:“都說你是個說話好似老婆姨裹腳布的,山上傳聞就這麼不靠譜?你這修為,加上這脾氣,在我浮萍劍湖,絕對可以爭一爭下任宗主。”
齊景龍轉身望向站在一處房屋附近的陳平安。
陳平安輕輕點頭。
酈採停下腳步,看到那個站在不遠處的青衫年輕人,“你就是陳平安?”
陳平安疑惑道:“劍仙前輩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酈採想了想,給出一個昧良心的答案,“猜的。”
陳平安也未多問,讓出道路。
酈採一步跨入屋子。
揮袖造就小天地。
隋景澄正在酣睡。
她輕輕坐在床頭,看著那張有些陌生的容顏。
酈採笑了笑,感慨道:“模樣倒是俊俏了許多。”
她嘆息一聲,“就是有苦頭吃嘍。小妮子,不愧是你師父最喜歡的弟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咱們啊,同命相憐。”
然後她似乎有些惱火,罵道:“姜尚真這張破嘴!”
她雙指彎曲,在隋景澄額頭輕輕一敲,“閉關了,都能給師父丟臉!”
隋景澄驚醒過來,發現有一位佩劍女子正點燃一盞燈火,然後坐在椅子上,面朝自己。
隋景澄坐在床沿,一言不發。
酈採說道:“不用怕,你就聊聊這些年在五陵國隋氏家族的見聞。”
約莫一炷香後。
酈採帶著懵懵懂懂的隋景澄一起走出屋子。
酈採對那青衫年輕人說道:“陳平安,此後隋景澄可以繼續遊歷寶瓶洲,但是有條底線,哪怕她認誰為師,你也好,其他人也罷,都只能是記名弟子,不可以載入祖師堂譜牒,在什麼時候隋景澄自己開竅了,只有等到那一天,她才可以自己決定,到底是在浮萍劍湖祖師堂寫下名字,還是在別處祖師堂敬香。在這期間,我不會約束她,你也不可以更多影響她的心境,除了你此外,任何人都可以。至於榮暢,會擔任她的護道人,一路跟隨去往寶瓶洲。”
陳平安剛要確定所謂的心境影響,具體該如何“記賬”。
酈採已經有些惱火,大袖一揮,“算了,反正只要你們別滾床單,其餘都隨便了。”
說完之後,酈採直接御劍化虹遠去,聲勢不小,看來是心情不太好的緣故。
隋景澄兩頰緋紅,低下頭,轉身跑回屋子。
齊景龍忍住笑。
陳平安嘆了口氣。
牆頭之上,由於師父出現了,榮暢都沒敢站著,就蹲在那邊。
顧陌也一樣蹲在一旁,火上澆油道:“榮劍仙,啥個叫滾床單嘛。”
榮暢倒是心情不錯,假裝一本正經道:“不太曉得唉。”
顧陌和榮暢一起離去。
劉景龍第一次離開荷塘畔,去一間屋子開始修行。
陳平安敲了敲房門,隋景澄開門後。
兩人坐在兩條長凳上。
隋景澄輕聲問道:“說到底,還是給前輩添麻煩了,對吧?”
陳平安搖搖頭,“與你說些心裡話?”
隋景澄嗯了一聲。
轉頭望向他。
陳平安緩緩道:“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不管他境界有多高,或只是一個凡俗夫子,其實都沒有問題。但是如果你喜歡的人,已經喜歡別人了,難道不是一件很傷心的事情嗎?你可以說,沒關係,喜歡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對方不喜歡,遠遠看著就好了。事實上,我當年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不是不明白,這跟對錯好像沒關係,所以很難講道理。走過了很遠的路後,我陳平安不是瞎子,也不會燈下黑,對於與自己有關的男女情愛,哪怕是一些苗頭和跡象,我都能夠看在眼裡。”
“對我來說,與你說我不會喜歡你,不是害怕自己不這麼告訴自己,就會管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馬,更不是故意讓你覺得我是一個痴情人,事實上,在男女感情上,我最心定,因為這不是練拳之後,更不是修行之後,我才學會的,而是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覺得,這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要知道,很多我原本也以為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如今都不知不覺,就變了很多,唯獨這件事,從來沒有變過,喜歡一個人,就只喜歡她,很夠了。”
隋景澄默然無聲,只是看著他。
那個青衫年輕人,輕聲道:“對不起啊。”
隋景澄擦了擦眼淚,笑了,“沒關係。能夠喜歡不喜歡自己的前輩,比起喜歡別人又喜歡自己,好像也要開心一些。”
陳平安搖搖頭,不再說話。
隋景澄笑問道:“前輩也才三境練氣士?”
陳平安轉頭說道:“可我年紀比你小啊。”
隋景澄雙手撐在長凳上,伸出雙腿,搖頭晃腦,笑眯起眼,“我可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