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588章 劍仙在劍仙之手(一)(第2頁)

 
    伸出一手,擋在身前。

 
    那件“奼紫”龍袍,是這位湖君耗費大量神仙錢、精心煉製的法袍,一件貨真價實的法寶,擱在黃鉞城和寶峒仙境,都是一等一的仙家重寶。所謂的家底,仙家山頭就得看門派中的法寶到底有幾件,他這湖君和那些山嶽正神,則看手中攥著幾個可以肆意安排心腹上位的正統神位。

 
    好重的力道。

 
    法袍之上的一條遊曳蛟龍竟是當場崩開。

 
    湖君殷侯借勢倒滑出去數丈。

 
    莫不是一位金身境的武學大宗師?所謂劍仙身份,只是在水仙祠那邊故佈疑陣的障眼法?

 
    不過殷侯依舊面不改色,再次抬手,又接下一拳,這次身上兩條水運蛟龍炸裂開來,不過何謂法袍?這件奼紫,便是那些靈氣孕育而出的蛟龍,能夠聚散隨心,哪怕暫時碎去一兩條法袍蛟龍,依舊可以如那神祇不傷及大道根本的前提下,瞬間重塑金身。如果僅是這兩拳的力道,殷侯有把握讓此人出拳百餘下,到時候再看是自己這件法袍靈妙非凡,還是你一口純粹真氣更加綿長。

 
    第三拳已至。

 
    法袍同時炸碎了兩條遊走於大袖上的蛟龍。

 
    殷侯神色有些凝重起來。

 
    正要思量是否運轉神通脫身,畢竟與其這般戲弄對方,兩河一渠聲勢已成,三尊金身神祇,即將攜水湧入蒼筠湖,完全無需他這位身份尊貴不輸人間帝王的湖君親身涉險。若非想要在那仙子晏清面前抖摟一番湖君風采,此人想要在蒼筠湖水面上近自己的身,登天之難。

 
    一直懸停湖面數尺的殷侯在被一拳打退後,一腳悄然踩在湖水中,微微一笑,滿是譏諷。

 
    一拳又至。

 
    一塊彷彿冰雕湖君神像砰然碎裂。

 
    湖君殷侯站在距離湖面數丈之下的遠處水中,雙手負後,抖了抖手腕,舒展筋骨一番,果真是位純粹武夫,難怪敢為所欲為,胡亂打殺自家的渠主、河神。

 
    殷侯後背心處如遭重錘,拳罡傾斜向上,打得這位湖君直接破開水面,飛入空中。

 
    所幸只是碎去了奼紫法袍上的六條蛟龍。

 
    若是九龍同時崩散,法袍暫時就要失去作用了。

 
    這與兵家至寶甲丸化作的神人承露甲,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頭一拳敲下。

 
    空中響起一聲洪鐘大呂般的聲響。

 
    殷侯剛離開蒼筠湖,就再度撞入湖中。

 
    湖君殷侯雖未體魄如何受損,卻覺得這兩拳,真是生平大辱。

 
    隨後湖底下。

 
    如有一連串沉悶冬雷在蒼筠湖水下生髮。

 
    湖水激盪。

 
    只是大浪臨近那位手擎華蓋的金人侍女附近,便像是被城池高牆阻攔,化作齏粉,浪花層層疊疊,紛紛被那層金色寶光阻攔,如無數顆雪白珍珠亂彈。

 
    範巍然笑道:“上岸觀戰。”

 
    承載眾人的腳下冰層懸空升起,風馳電掣去往渡口那邊。

 
    老嫗在寶峒仙境是說一不二的存在,當下沒有任何一位修士懷有異議。

 
    唯有那個脾氣古怪的二祖,也就是仙子晏清的傳道恩師,才敢跟範巍然頂撞幾句。

 
    冰層在臨近渡口後,沒了範巍然的靈氣駕馭,驀然消散,化水入湖。

 
    修士隨著祖師範巍然一起飄然落地,來到近乎廢墟的渡口上。

 
    在這撥仙師臨近渡口後,杜俞一咬牙,腳尖一點,掠向了那書箱和行山杖旁邊,按住腰間刀柄。

 
    範巍然只是瞥了眼這位鬼斧宮兵家子弟,便帶人與他擦肩而過。

 
    那位隨侍一旁撐起寶蓋的金人女子,似乎心意相通,亦是看了杜俞一眼。

 
    杜俞牙齒在打架,繃著身軀站在那根行山杖旁邊,紋絲不動。

 
    這個身材高大的老婆娘,可是十數國山上修士中的第二把交椅。

 
    而且與那個坐第一把交椅的黃鉞城城主,實力相差無幾。

 
    再者範巍然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早些年沒當上寶峒仙境門主的時候,只要是她帶隊下山遊歷,就沒有哪次不死幾位修士的,至於時運不濟的江湖武夫,更是人數眾多,範巍然還喜歡虐殺敵人,曾經有一位惹到寶峒仙境遊歷弟子的六境江湖宗師,被範巍然找上門去,以法寶打倒在地後,老嫗就站在那傢伙身邊,一腳一腳踩下,從腳到頭,將其踩成一灘肉泥。

 
    範巍然抬起手指,輕輕一點頭頂金冠,所有金光倒流回金冠,金人侍女與手中華蓋便隨之消散。

 
    晏清躬身道:“晏清拜見祖師。”

 
    範巍然神色慈祥,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晏清的額頭,佯怒道:“你這小妮子恁大膽,敢與這種窮兇極惡的外鄉人走一路。”

 
    晏清赧顏無言,束手而立。

 
    範巍然轉身望向蒼筠湖,以心湖漣漪告之晏清,“好戲上場了。能夠將殷侯打得人身幻象全毀,只得真身現行,必然是一位金身境宗師無疑。難得難得,山下十數國的江湖,已經兩百年不曾見到傳說中的金身武夫了。晏丫頭,跟此人交手,一定要注意一點,千萬別被近身,別學那一味託大的湖君殷侯,會吃虧的。放著仙術和法寶不用,赤手空拳與那武夫比拼氣力大小,不是蠢嗎?”

 
    晏清點頭。

 
    範巍然又說道:“何況那位湖君,天生肉身強橫,不是我們練氣士可以媲美的,畜生嘛,皮糙肉厚。”

 
    湖上猛然間出現一條身長百丈的巨大蟒蛇,已經生出四爪,高高抬起頭顱,張開大嘴,朝湖面上吐出一道碧綠光柱。

 
    一襲青衫身影,抬起一掌,竟是硬生生擋下了那道氣勢如虹的光柱。

 
    那幅絢爛畫面,如海上生明月。

 
    晏清默默將這幅畫卷收入眼簾。

 
    範巍然嗤笑道:“金身境武夫,大戰金身神祇,不錯不錯,不虛此行。”

 
    與此同時,兩河一渠的入湖處,同時出現了三條數十丈水龍,兩條黃色水龍身形較大,那條墨黑色水龍則最為嬌小玲瓏。

 
    三條水神金身駕馭的水龍,唯有眼眸呈現出一層淡淡的金色。

 
    不單單是出現三條馳援而來的水龍,整座蒼筠湖轄境的大小水脈,都已經開始顫動扭轉,為湖君殷侯和一渠兩河的三位金身神祇所用。

 
    今夜的蒼筠湖上,現在才是真正的洪水氾濫,大浪滔天。

 
    氣勢恢宏的戰場不斷遠離渡口,往蒼筠湖湖心挪去。

 
    一位範巍然的嫡傳弟子女修,輕聲笑道:“師父,這個傢伙倒是識趣知趣,害怕水花濺到了師父一星半點的,就自己跑遠了。”

 
    另外一位高大男子修士附和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已經徹底惹惱了湖君殷侯,生死難料,再與老祖結仇,找死不成。”

 
    如芒在背的杜俞,像一根木頭杵在渡口最前邊。

 
    比那根青翠欲滴的行山杖還像行山杖。

 
    一個高不可攀的仙子晏清,就能夠讓他杜俞和鬼斧宮吃不了兜著走,更別提範巍然這種術法無敵的山巔修士。

 
    老嫗一腳踩在鬼斧宮頭頂,那就是真正的山嶽壓頂。

 
    範巍然轉過頭,開口笑道:“晏丫頭,不用拘束,上前一步便是。”

 
    恪守師門尊卑、輩分高下的晏清這才上前一步,與老祖並肩而立。

 
    老嫗範巍然神色怡然,其實心中並沒有表面那麼輕鬆。

 
    有些事情,哪怕是湖君殷侯之流,修為已經不算低了,可只要不站在那個位置上,就還是睜眼瞎。

 
    老嫗抬起頭,望向夜幕。

 
    唯有自己與黃鉞城城主葉酣,才能夠看得見那一鱗半爪的異樣光亮。

 
    所以師妹一直擔心,自己會對她的這位得意弟子晏清心懷芥蒂,甚至會暗中阻礙晏清的大道攀登,為此防範自己這個師姐,就跟防賊似的。

 
    範巍然覺得有些好笑。

 
    一位模樣嬌憨的少女突然輕聲道:“祖師婆婆,那人好像只是在練拳,故意用那些蛇啊蟒的,拿來淬鍊自己的體魄。”

 
    範巍然招招手,少女蹦蹦跳跳來到老嫗身邊,揚起腦袋,天真無邪道:“真的,祖師婆婆,不騙你。”

 
    身材高大的範巍然微微彎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老嫗低頭凝視著那雙淡淡瑩光流淌的漂亮眼眸,微笑道:“我家翠丫頭天賦異稟,也是不錯的,以後長大了,說不定可以與你晏師姑一樣,有大出息,下山歷練,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的仙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