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495章 皇子擋道(第2頁)

 
    曾掖只是稍稍思量,額頭便已經瞬間滲出汗水。

 
    陳平安不再說話。

 
    一些道理就是如此不討喜,旁人說的再多,聽者只要未曾經歷過類似的遭遇,就很難感同身受,除非是苦難臨頭。

 
    但是聽不進某些道理的人,其實本就是幸運人。

 
    因為經歷過不幸之人,只要遇上了相似的事情,根本無需旁人說道理,早已心領神會。

 
    可這些都沒什麼,真正讓陳平安越琢磨越悚然的一件事情,是他發現好像那些對世界滿懷惡意的人,比起心地良善的好人,好像更能夠吃了苦頭就死死記住,甚至是在更聰明的人身上吃了一點小虧、沒能享到一些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福,就開始揣摩為人處世的道理,認認真真尋思著種種困境的破解之道,如何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四兩撥千斤,如何損人利己,如何一人得道,能否雞犬升天,全看得道之人的心情與利益權衡……

 
    陳平安希望自己的看法,是錯的,越錯越好。

 
    憑什麼要求好人還要比壞人更聰明?才能過上好日子?

 
    陳平安吐出一口濁氣,為馬篤宜和曾掖指了指前方騎軍當中的年輕人,“你們可能沒留心,或是沒機會看到,在你們書簡湖那座柳絮島的邸報上,我見過此人的面容,有兩次,所以知道他名叫韓靖信,是皇子韓靖靈同父異母的弟弟,在石毫國京城那邊,名氣很大,更是石毫國皇后最寵溺的親生兒子。”

 
    陳平安搓了搓手心,“曾經也與身份與韓靖靈、韓靖信大致相當的皇子殿下,打過交道,同樣是兄弟,是在桐葉洲一個叫大泉王朝的地方,不過比起這對兄弟,桐葉洲那兩位,腦子好像更靈光些。做事情,不論好壞,最少會算計別人,眼前這位石毫國皇帝老爺的么兒,好像更喜歡硬碰硬。”

 
    馬篤宜臉色微變。

 
    陳平安微笑道:“不用擔心,沒人曉得你的真實身份,不會連累家族的。”

 
    馬篤宜怒道:“這個還需要你告訴我?我是擔心你逞強,白白將性命留在這邊,到時候……連累我給那個色胚皇子擄走!”

 
    陳平安當然知道馬篤宜是真心誠意的,在擔心他的安危,至於她後邊半句話,興許就是女子天生臉皮薄,喜歡故意把真心的好話,當嘴上的壞話講給人聽了。

 
    陳平安轉頭對她笑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讓你們掉頭跑路,對吧?”

 
    曾掖當下滿腦子都是那個蘇姑娘,想著假設陳先生的情況出現了,自己該如何應對,腦子裡一團漿糊,便沒聽明白這位陳先生的言下之意。

 
    馬篤宜卻是有一副玲瓏心肝的聰慧女子,不然也無法年紀輕輕就躋身中五境的洞府境,如果不是慘遭橫禍,當時面對那條蛟龍,她當時不知是失心瘋還是如何,執意不退,否則這輩子是有希望在書簡湖一步步走到龍門境修士的高位,到時候與師門祖師和幾個大島嶼的修士打點好關係,佔據一座島嶼,在書簡湖也算是“開宗立派”了。

 
    馬篤宜雖然聽出了陳平安的意思,可還是憂心忡忡,道:“陳先生真要跟那位皇子殿下死磕到底?”

 
    馬篤宜匆忙解釋道:“我當然不是要為那撥騎軍說話,只是咱們書簡湖,一直不太推崇意氣之爭,要麼不出手,要麼就是斬草除根,一旦跟這個韓靖信起了衝突,我們接下來又要去往石毫國腹地,還有走過許多北方州郡,會不會很麻煩?耽擱陳先生的大事?”

 
    陳平安點頭道:“我會看著辦的。殺人從來不是目的。不過這個韓靖信,離開京城後,似乎殺人取樂,還上癮了,扈從當中,馬鞍上還懸掛著幾顆頭顱,瞧著不是大驪斥候,這就意味著絕不是拿去當做軍功憑證,而是殺人洩憤之舉。”

 
    陳平安隨手在空中畫出一條線。

 
    這下子不但曾掖沒看懂,就連兩肩積雪的馬篤宜都感到一頭霧水。

 
    陳平安一拍額頭,對馬篤宜說道:“忘記可以將你收入袖中了。”

 
    馬篤宜掩嘴嬌笑。

 
    韓靖信那邊,見著了那位女子豔鬼的模樣風情,心中滾燙,覺得今夜這場鵝毛大雪沒白受罪。

 
    他笑問道:“殺幾個不知根腳的修士,會不會給曾先生惹來麻煩?”

 
    中年劍客搖頭道:“殺修士,不麻煩,這場大雪可以幫大忙,毀屍滅跡,做得小心點就行了。問題在於幾十裡外的那支車隊,殿下當時故意沒有就地掩埋屍體,很容易被有心人順藤摸瓜,懷疑到殿下身上。兩者相加,一旦對方三騎,真是大門派裡邊下山遊歷的譜牒仙師,或是書簡湖大島嶼的野修,麻煩的,只會是殿下。所以現在殿下有三條路可以走。”